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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三平跟宋好年差不多,都是响当当的汉子,这几日胡子拉碴,比以往邋遢不晓得多少。
如真先出声叫:“三平叔,我给大娃送吃的来哩!”
柳三平连忙抱起大娃迎出来,勉强笑道:“嫂子,你还给我们送啥吃的。”
百合把汤拿出来说:“这两天你大年哥不肯吃饭,道是没胃口,就这碗汤吃着还行,你热一热,自家吃些,也算我们心意。”
大娃冲百合张开手要抱,嘴里喊娘,柳三平一个没忍住眼泪就往下落:“他见着个差不多的女人就要喊娘,我可往哪里给他找娘去?”
“他娘没了,你就得又当爹又当娘,”百合道,“你要不打起精神,让孩子咋办?”
柳三平他娘看这汤确实不错,连忙谢百合:“三平也好几日不肯好好吃饭,我去热一热,你跟大娃一起吃。”
趁着热饭的功夫,如真跟大娃玩到一起,如真很有当哥哥的架势,自个儿且走不稳,还要拉着大娃,免得他摔倒。
柳三平伤感道:“我没用,没护住他娘,往后他连个自个儿兄弟都没有。”
百合说:“你大年哥病着没法出门,使我来与你说,你得空时就去找他,兄弟几个说说话,心胸畅快些,别把烦难事都闷在心里。”
这里柳三平吃上饭,百合带着如真家去,如真恋恋不舍地跟大娃告别:“明儿我来看你。”
大娃半懂半不懂,只管点头,闻着他爹碗里挺香,凑过去张着嘴要吃。
一出门,如真就要在前头疯跑,百合把篮子递给他:“你才说要帮娘提着,给!” 如真一愣,皱眉想了会儿才想起来真有这回事。篮子不重,可他人太小,那篮子足有他半个人高,他提也不是,背也不是,在原地扑腾半晌,只好双手拖着提手往前
走,篮子底就在地下摩擦。
百合看他扑腾,就是不说要帮忙,如真也不要人帮,自己嘿哟嘿哟把篮子拖回家,放到厨房,扭头就奔宋好年去:“爹!今儿可把我给累坏了!”
宋好年病归病,力气还是有,一伸手把满面通红的儿子提上床:“如真干啥了?”
如真就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自个儿给三平叔和大娃送饭,又说他帮娘提篮子,话里话外意思他劳苦功高得不行。
宋好年哈哈笑:“辛苦我儿,我儿果然越发能干哩。”
如真就得意得不行,又跑去看如纯,见他还在那里咕蠕咕蠕翻身,插着腰教训他:“纯哥儿真没用,都不帮娘做事情,回头等你长大些,看我教训你!”
宋好年含笑看着儿子玩,又问百合:“你今儿去,三平咋样哩?”
百合叹口气:“彩霞那么个人没了,他哪能好?看着怪可怜的,我已同他说,叫他有空来找你说话,回头他要是来,你劝劝他。”
夫妻两个又说几句闲话,宋秀秀来还碗。百合还有些奇怪:“这会子天晚,你明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说起来宋秀秀命大,时疫那样厉害,她竟没染上,非但她,就是牛氏跟圆圆两个也好好的。本来百合还想着这回时疫牛氏恐怕熬不过去,谁知祸害遗千年,牛氏瘫在
屋里不得出门,反躲过一劫。
眼看着圆圆越来越大,宋秀秀没好意思见天儿把闺女往百合这里送,不过两家来往不绝,关系也相当好。
宋秀秀道:“一来还碗,二来我有桩事情,求嫂子替我拿个主意。” 原来疫病过后,好些男人没了婆娘,就张罗着再娶一个,好打理家务,照看爹娘儿女。想再娶黄花大闺女不大好办,宋秀秀这等离婚的妇人就十分吃香,死过男人的
寡妇也有好些人想娶。
如今就有人托人说媒到宋秀秀跟前,情愿把圆圆当自家亲闺女一体教养,问宋秀秀愿不愿意嫁。
百合问:“那家子是个啥情形?” 宋秀秀也不傻,跟媒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原来那家子有一个老娘,婆娘去后留下一个十来岁的儿子,一个七八岁的闺女,男人不算能干也不算懒,要是好生经营,日
子也能过起来。
“那你咋想的?”宋秀秀如今不是没主见的人,既求到百合跟前,想来还有啥顾忌。 宋秀秀苦笑道:“那家子乐意养圆圆,情愿圆圆跟他家姓,唯独不提我娘。我晓得我娘不是啥好人,她对二哥做下的事情,你们不把她千刀万剐就是给脸,可毕竟是我娘,旁人能撇下她,我哪能那样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