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儿她们清早要锻炼、要读书,天蒙蒙亮就起床,决计没有赖床的时间。
柳义见媳妇还没穿好衣裳,踮着脚轻捷地走来走去,收拾收拾屋子,又给他端来洗脸水,不禁更加后悔自个儿做下的事情。
可事到如今,后悔也迟了,他避开李彩凤眼睛,低声说:“趁杏儿还没来,我有事情给你说。”
李彩凤一愣,看丈夫颜色不同寻常,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是这回生意折本了?还是旁的事情?”
“这回赚得挺多,”柳义道,“我带回来一个人,过两天你回家安顿一下。” 李彩凤还没反应过来,只当柳义带回来啥亲戚朋友,嗔道:“你带着客人回家也不早说,早些叫人带话回来,我好家去收拾。哪有把客人留在外头脚店里,你倒来跟我
们团聚的道理?” 柳义没说话,李彩凤笑道:“你这朋友是啥人,干啥营生?来咱们家住多少日子?现如今住在哪里?可别怠慢人家,显得咱们不知礼,待会子吃过早饭你就去把人接来
,我跟百合告个假,先家去安置你们。”
柳义拉住李彩凤,喉咙里好似塞着一团麻:“不是客人,是……是咱们家的人……”
李彩凤更不懂了,他们家一共就三口人,公公婆婆去得早,她统共没伺候几日,旁的亲戚譬如田舅舅家,住在县里,他们家哪还有旁人?
话已说到这份上,柳义再缩回去,也不像话,他咬咬牙,飞快道:“我带了个女人回来伺候你和杏儿。”
李彩凤才三十多岁,杏儿已十多岁,无病无灾,哪里用得着人伺候?
李彩凤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却不敢相信自己猜测,定要从柳义嘴里问个青红皂白出来:“你说啥?” 柳义心中正拼命给自个儿找借口,他平日里话不多,这时候却说得很顺畅:“咱们家生不出儿子,总不成个事,将来杏儿没有倚靠不说,等她嫁人,咱俩靠谁去?这会
出去,正遇着个可怜的女人,我想着,带回来伺候你和杏儿,万一生下儿子来,也有个人承香火。” 他一字一字,好似无数利箭刺进李彩凤心上,李彩凤声音都变了,不敢相信地说:“咱们家又不是啥大富大贵的人家,哪里用得着人伺候?你可怜人家,我替她好生说
一门亲事,你可别犯糊涂。”
柳义咬着牙,腮帮子鼓起,好一会儿才说:“你别犯糊涂。” 他想着,要不是李彩凤犯糊涂,早几年他就该娶个二房生儿子,到如今儿女双全,岂不比啥都好?不像现在,他成日家看着旁人的儿子眼红,做梦都梦见爹娘指着他
鼻子骂他断了老柳家香火,等他百年,哪个给他上坟拔草?
“好哇,你原来要娶二房!”李彩凤后退一步,“嫌我们娘儿俩碍事就直说,少拿我们做幌子!伺候,只怕人家把砒霜下到我碗里,我还笑呵呵认你们是好人哩!”
她说着,乱七八糟披上衣裳,两手抖得不像话,半日才系好腰带,两眼通红,瞧柳义的眼神,好似看着仇人。 柳义一看媳妇模样不大对,连忙拉住她劝:“你坐下听我说,咱俩过这些年日子,我是啥样人你还不清楚?我要真个没良心,也不能这样疼杏儿。这回这人,我真就指
着她生儿子,她再怎么着也不能越过你去。”
李彩凤冷笑道:“我就是瞎了眼认你是个好人!”
说着站起来,不顾丈夫拦阻就要往外冲,柳义死死拉住,李彩凤道:“放开!你要不放,我就叫人,说你要杀我!”
恩爱多少年的丈夫忽然说要娶旁人,比杀了她还难受。
李彩凤本就泼辣,俩人才成亲那会儿都年轻气盛,打起架来能挠得柳义一脸花,好在两人感情好,柳义肯容让,李彩凤肯退避,才慢慢好起来。
这会子李彩凤认真挣扎起来,柳义只要不懂粗,也拦不住她,李彩凤遂一路哭着去寻百合:她的天塌了,身边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个娘家妹子。 李彩凤断断续续把前因后果说完,百合不禁叹口气:她倒把他们夫妻两个的事情说得很清楚,可那个女人到底是啥人,为啥柳义带她回来,如今人安置在哪里……一概
不知。
百合叫人摆饭,她劝着李彩凤好歹吃两口:“就是不想旁人,你想想杏儿,她瞧见你这样,岂不要吓坏?”
李彩凤一口白粥喝进嘴里,嚼半日咽不下去,心口堵得慌。百合正想方设法让她吃些东西,杏儿已气喘吁吁地赶来:“婶婶,我娘在不在这里?” 百合一惊,到底招手叫杏儿进来,“你娘在这里哩,你莫不是闻见我这里饭香,专门来蹭饭?”百合小声跟李彩凤道,“姐,你打起精神,可别叫杏儿看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