杆秤,不知不觉就偏了,“月娘啥都没说,你倒是与我说说,你们为啥拌嘴,要是你真个委屈,我给你出头。”
朱氏不信月娘不说她不是,添油加醋地道:“我生了五六个娃儿,养大的就你们姊妹四个,不比旁人有本事,会养孩子?斐哥儿那尿布,我说见不得风,要是沾上凉气风邪,害他病了咋办?屋里有火,在火盆上烤干,热腾腾的多舒坦。你媳妇个犟种偏不听,定要晒到日头底下去……偏房前头那根绳子晒过脏东西,你休从底下走,免得坏了运气。”
青松总算明白了,原来就为着儿子尿布的事情。
兰妞伺候过百合月子,百合那里的讲究,但凡要上身的东西,总要用开水烫过,再在日头底下晒干,兰妞过来照看月娘,把这些个习惯都带了来。
其实这法子从前些年就有大夫到处说,道是从军中传出,救活无数人命,不过青柳镇这样乡下地方到底听的人少,又没经过刀兵,朱氏还一味守着她的老法子。
月娘不听她的,要在日头底下晒尿布,原不是啥大事,偏朱氏觉着月娘成心与她过不去,张嘴便歪派月娘不是,月娘不能跟婆婆硬碰硬,只好作委屈状,等青松回来做主。
青松晓得这事儿是他娘无事生非,摇头道:“月娘还能委屈自个儿亲儿子?娘,我接你来,你只管享福,闲时带着斐哥儿玩,做个安乐老太太,家里大小事情让月娘操心去。”
左右朱氏这点子理家的本事,比月娘差得远。
儿子竟也不听她的,朱氏有些傻眼,青松又款款地说好话,朱氏依着儿子过日子,也不能一味拧着来,遂慢慢转换颜色道:“我还不是为着你们好?”
青松不住点头,心中真没当回事:亲娘隔三岔五犯糊涂,他们家就没人把朱氏当回事。
青松使出浑身解术给朱氏宽心,又打保票月娘绝对不敢不孝顺她,又拿斐哥儿说事,道:等斐哥儿五六个月,最好玩的时候,娘直管带着他玩,他一准儿亲你。”
面上虽笑眯眯说着话,心中渐渐不耐烦:哪个人不指望自家和和美美?青松在卫所里乏了一日,回家就想抱抱儿子,与爹娘、媳妇好好吃顿饭,说笑几句。
谁知他还得来收拾朱氏惹出来的烂摊子,月娘晓得心疼他,受委屈也不说,全憋在心里,还劝他来看看朱氏。
朱氏可没这份体贴,她老人家就指望儿子把她放在心上。啥样才叫放在心上?自然是老娘与媳拌嘴,不问缘由就该偏着老娘。
可青松不是那样不讲理的人,他不求朱氏多能干、多聪明,只消她别瞎折腾,他就心满意足。朱氏这般折腾,明面上看她压过月娘,实际上将青松越推越远。
朱氏自个儿也渐渐觉出不对味来,原先儿女都还小时,她在家里说一不二,想骂哪个就骂哪个,就是迎春胆子最大敢顶嘴,她也害怕,回一句就跑。
如今她还跟从前一样脾性,旁人却变了,非但老头子有了别样心思,时不时说她两句,三个闺女一个比一个有主意,不肯听她的,就连她的心尖子青松,也不把她的话当回事。
朱氏自以为是老李家大功臣,大伙儿合该让着她敬着她,可如今青松与月娘好吃好喝供着,绝不与她当面顶嘴,偏不把她当回事。
与旁人说罢,旁人都道你老人家有福气,儿女都这样出息又孝顺,人家羡慕得眼睛都红了,拍马也赶不上你一星半点儿,你可知足吧。
满天底下找不到一个人与她同进退,朱氏这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等到年后二三月里,月娘又求百合在学里给她谋一份差事:“如今青松一个人养家,我实在不忍心,大姐,你们学里有啥我能做的活儿,你给我寻一份罢。”
百合安排月娘给雪娘当副手,每日花半天时间晒药材,自然也有工钱拿。
朱氏得着带孙子的美差,高兴之余,又怨月娘到处乱跑:“”哪家子本分女人,儿子还不满半岁,就往外头去?”
月娘道:“我看大姐她们都这样哩。”总归算起来还是朱氏生的闺女,倒把她气个倒仰。
月娘私底下与兰妞说:“我在家里实在待不住,再不出门,只怕要憋坏。”
兰妞十分同情:成日家对着那样的婆婆,谁都得疯。
偏月娘出去了,兰妞就不得回去,要帮朱氏带斐哥儿,要不然朱氏一把年纪,只怕看顾不过来。
百合专门给兰妞涨工钱,与她说:“等斐哥儿会走路,你就回家来。如今先辛苦些,要是我娘刁难你,你也不用怕,或自个儿说她,或与青松、月娘说,总之不要委屈。”
兰妞拿了翻倍的工钱,这才肯忍着满腹牢骚,尽心尽力看顾斐哥儿,压着自个儿不与朱氏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