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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到了这种时候,若是在民间,亲戚们总该出来帮忙了吧,可天家的亲戚又哪里是啥正常亲戚?
大明自太·祖皇帝繁衍至今,宗室数十万,皆不事生产,不科举、不经商,全靠朝廷养着。宗室当中,醉心数术乐理文学者凤毛麟角,多的是仗着自个儿姓朱,便横行霸道,勒逼封地百姓的王八蛋!
皇帝本就晓得不少宗室荒唐事,从普祥真人记忆中得知更多,不由在心中破口大骂:都是王八蛋!
与光庙这一支最近的福王一脉,当年为国本之争结下死仇,除非光庙子孙死绝,否则轮不到福王一脉,既如此,福王这支不谋反便是侥幸,又岂会帮着皇帝?
皇帝四下里看看,孤家寡人,无限凄凉,唯一有可能靠得住的兄弟才十五岁,又好读书,给读书人教得有些个迂腐,帮不上忙,跟没有也差不多。
就算前头事情都还能慢慢改,北方女真人可不等人,他们正在飞速崛起,狼子野心掩都掩不住,要不了多少年,就要以几十万人吞下这个巨大的帝国,然后……
普祥真人记忆里的百年国耻,只要是个华夏子民都不能忍,更何况天启皇帝贵为天子,就算他能接受江山易主,又如何能忍“量中华之物力,结与国之欢心”?
百年国耻无需多看,天启皇帝只匆匆一瞥,就气得几乎要呕血——他再醉心木工也是个皇帝,但凡皇帝,便忍不得那样的耻辱。
如今大明内忧外患,就像即将沉没的泰坦尼克号,天启皇帝便是船长。
历史上他是死了,换崇祯当了船长,船沉时崇祯跟着殉了国,身后背无数骂名,可如今他朱由校又不打算去死,朱由检如今还是个少年,这船长,还是他自己勉为其难当罢。
这天下又像个病入膏肓的病人,他不单得着一样病,而是十几样病症齐发,每一样都等不得,每一样都要人命。你要治这个,就可能使那个恶化,可要放任不管,这人眼看就要死了!
就算这些个病都能对症下药,大明还是个老人,身体早已糟朽,动静稍微大点他八成就散架了,这样的情形,哪怕皇帝天纵英才他也无处下手。
当年伍子胥因过不得关一夜白头,天启皇帝细细寻思自个儿处境,几日几夜睡不着觉,恨不得也能一夜白头。
看史书时,常笑天启荒唐、崇祯愚昧,真正成了这个皇帝,普祥真人才晓得当皇帝何其艰难,亡国的利剑就被发丝悬在头顶,他想避开噩运,比穿越回去继续当他的作家还难!
普祥真人闷闷地想:我再也不说崇祯坏话了,他真难,他太难了……
要晓得,崇祯皇帝面对的可是被天启搞坏的朝政,情形只会比他更糟糕,而不会更好。偏崇祯又给当藩王养大,生就文人脾性,哪里玩得过哪些当官都当油了的文人?
前路茫茫,行差踏错一步就要滑下深渊,而大明正因为巨大惯性,正无可避免地向深渊滑去。
天启皇帝但凡弄出一点动静,不是勉强减缓它滑落速度,然后给历史的车轮碾死,就是一不小心加速下滑,给这个庞大帝国殉葬。
乾清宫内四下无人,皇帝将伺候的宦官宫人都撵出去,扑倒在御榻上打滚,用脑袋撞木榻:“让我死吧,我不如死球算了!”
此情此景,若是给魏忠贤看见,只怕他要以为皇帝中邪,不得不从太庙里请列祖列宗灵位出来镇压……
头顶悬着利剑,不知道哪天就得死,还会死得粉身碎骨,皇帝自然吃不香睡不着,连对着木工活都没了兴趣。
西李来探过皇帝两回,他们养母子情分稀缺,不过说几句场面话应付过去。
这日倒是稀奇,皇后求见,小宦官通传时,皇帝愣了下:“皇后?”
魏忠贤道:“娘娘只怕来给太子请谥号,皇爷心中伤心,怕是不想见娘娘?”
皇帝眯起眼,纵然面前刀山火海,他时日无多,为着一大堆破事焦头烂额,可忽然听见皇后要来,他还是生出些许兴趣——天可怜见,他这个后宫文作者,可是头回见着货真价实的后宫!
皇帝止住魏忠贤,道:“请皇后进来。”
魏忠贤一愣,皇爷一向只爱木工不爱女色,今儿怎么……他来不及多想,连忙将皇后请进来。
皇帝内心属于普祥真人的那部分已兴奋地开始搓手手:后宫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