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博朗敲门进入房间,瞧见霍云舒正在房间里,她正在默默的画画,“刚刚知道了一件事情,好像是林小姐身体不舒服,何小姐还为她请了医生检查……”
霍云舒停下画笔,“她还好吗?”
“虚惊一场,没什么事情。”周博朗回道。
霍云舒似是得以安心,“那就好。”
“只是……”周博朗还想告诉她,刚才打听的时候也得知是尉先生亲自抱着林小姐回去房间,但是被他压下了。
瞧见她有些郁郁寡欢,周博朗清楚察觉她的不快乐,“云舒小姐,是什么事情让你烦心了?”
早上原本还兴高采烈的要出去写生,中途周博朗去取东西,离开了片刻。等他返回去找她,就发现她一个人坐在轮椅上,孤单单的看着湖畔。但是那张脸上,早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份快乐。
周博朗上前,想陪伴她选一个好地方取景写生,她却意兴阑珊,表示想要回去。
究竟是什么原因,周博朗不知道,“您不想去看看尉先生的画?”
这个世上,如果还有什么能够让她这样开心,便只有那位尉先生的一举一动。
“他画画没那么快的。”霍云舒轻声回道,“明天再看也可以。”
“云舒小姐。”周博朗来到她面前,他低头道,“您对我说,这幅画是尉先生主动为您画的,我想他的心里一定是有你的。难得才能够来度假,又是和尉先生一起,应该高兴才对,你说是么?”
霍云舒本应该高兴,能够这样出行,又和他在一起,她已经这样幸福。可终究还是因为尉孝礼的话语,让她陷入沉思,让她进退不得。
她是那样彷徨,“周医生,我真的还能和他在一起么?”
纵然不想去承认,可霍云舒清楚懂得,他所言没有错。过去的身份,王家的未婚妻,尉佐正的去世,全都是挡在她面前的墙,几乎不可翻越。
感情从来都是这么复杂曲折,周博朗只能道,“任何一件事,只有尝试过,才能知道结果。云舒小姐,如果你真的想,那就去告诉他,他会给你答案。”
霍云舒沉默良久,她轻轻点了点头。
……
晚餐时间,餐厅里众人聚集于此。
众人都已经等候入席,但是独缺林蔓生未到。
“林副总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所以不来用餐了?”刘会长开口询问,其实众人也都知晓午后请医生一事。
何佳期已经在位,想着应该不会有事才对,“大概快到了。”
“刘会长,不用等了,林副总没准是又睡着了,过一会儿就到。”尉孝礼亦是道,“要是没来,就让人端上去给她。”
刘会长一听,认为这样安排倒也是可以。
席间,众人也都关切询问几句,唯有两个人没有说话。
一个是霍云舒。
另外一个是尉容。
霍云舒不说话,是因为她也不好多说,她的目光似有若无望向对面的尉容。
尉容同样不曾说话,他只是抽着烟,修长手指如玉,沉静似雕塑。
“二哥,蔓生姐真的没事?”尉孝礼低头,又是询问一声。
尉孝礼整个下午都在外出摄影,刚刚回来得知医生都被请了过来,他是有些担心,不过从尉容口中得知她无事。只是现在等了又等,也不见来人,“我派人去看看?”
“不用。”尉容回了两个字。
尉孝礼诧异,明明上午还两个人在一起画画,这下又是怎么回事?就在疑问中,余安安推开了包厢的门,紧接着是顾席原和林蔓生双双到来。
“抱歉,各位。”顾席原开口致歉。
蔓生更是感到十分抱歉,入席后道,“刘会长,真是不好意思,突然有些不舒服,医生就开了个方子,结束的晚了一些。”
称职的医生立刻让护士取来艾灸器具,又在顾席原的再三要求下,蔓生只能配合治疗。不过确实有些好处,艾灸完身体很暖。只是这么一来,又迟到了。
“不要紧,只要身体没事就好。”刘会长笑着说,“这下人都到齐了,开席吧。”
席间倒也无人再追问,蔓生也终于放轻松。只是众人笑谈之际,谈起此次商会会晤结束的拍卖作品,有人摄影有人作画,都是各显神通。
一位议员道,“尉总,今天我看您是带了画具回来的,这次的作品难道是您的亲笔画作?”
刘会长则是笑道,“这次的拍卖作品由尉常务负责。”
“我特别想参与,所以就请尉总将这个机会让给我了。”尉孝礼只好接了话,殊不知他根本就是被逼上梁山的人。
“那尉总的这幅画,是私人作品了?”那位议员又是笑说,“不知道会不会也参与拍卖,到时候我们也可以一睹风采,买下带回去好好欣赏!”
霍云舒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抬眸,又望向了他。
对方奉承之色显而易见,然而尉容道,“承蒙抬爱,只是这幅画我已经答应送人。”
“原来是这样,那还真是可惜……”众人也没有坚持,纷纷笑应。
霍云舒有些欣喜,纵然别人不知道,他要送给谁,可她自己知道就好。
然而众人之中,却有人还是注意到了这悄然之间的微小细节。
“林副总,我好像看见你也在画画!”又有人询问。
蔓生中午归来的时候,在餐馆里遇见了此刻发话的议员,“是。”
“林副总的画,是答应送人了,还是准备参加拍卖?”那人接着笑问。
“我只是画着玩的……”蔓生轻声回道,却见众人兴致如此之高,她也不好扫兴,“不过,如果不介意,那我也很愿意参加。”
“很高兴林副总能赏脸!”刘会长带头举杯,敬她一杯。
蔓生笑着拿起茶杯,以茶代酒回敬。
甘苦却是参半。
她终于知道那幅画,他正在画下的天鹅画,原来是送给霍云舒的。
她高兴的是,他们可以能走到一起。
却也因为得知,心间还是有一丝苦楚滋味。
原来,故作大方真的很难。
至少现在对她而言。
……
晚餐过后,众人提议都去泡温泉。
昨日夜宴都在欣赏烟火,结束时有些晚了,所以只有三三两两的人前去温泉。今起后又忙着准备慈善作品,等到入夜后,众人才终于得偿所愿。
男汤和女汤分别在两处。
蔓生也在余安安的陪同下,前去泡温泉。
由于霍云舒双腿不便,所以一行人送到岔道口,尉容叮嘱,“有什么事,就找里面的服务生。”
温泉池的独栋会馆里,分别都有男女服务生随时招待。
何佳期道,“尉总,交给我吧,我会照顾霍小姐。”
尉容道谢颌首,只是视线一瞥,又望向了一旁的林蔓生,她有余安安陪伴在侧,还有另外一人,他在朝她同样叮嘱,“不要泡太久,会头晕。”
“好了,都交给我吧,我会都照顾好。”何佳期全都应下,让男士们全都放心离去。
众人在岔道口分道扬镳,男人们往后方处的温泉馆走。
女人们所在的温泉馆近一些,过一个转角就抵达了。
更衣室内,何佳期就要吩咐女服务生为霍云舒换衣服,但是霍云舒道,“不用换了,我就泡一下腿就可以了。”
为了方便起见,这倒是省事的办法,何佳期没有坚持,只让她随意就好。
女人们换过衣服后,就前往女汤。
温泉池里几人一起下水,温泉水十分温暖,身体没入就感觉像是被暖流包围。余安安连着几日都有来泡温泉,但是每次都觉得格外舒适。
“余秘书,这里的温泉怎么样?”何佳期开口闲聊。
余安安回道,“很好!何小姐,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天鹅呢!说到温泉,锦悦旗下有座山庄酒店,也有温泉的,不过没这里这么大……”
一个是主打温泉,一个是山庄式度假酒店,还是有所区别。
环秀山庄的温泉……
若非提起,怎会又浮现过往。若非此刻还在温泉水中,又怎会记起他突然出现的身影。水汽缭绕,足以遮迷视线。
“我去那个女汤泡一下……”这里每一个女汤都有不同功效,余安安说着,起身换了一处。
蔓生抬头望着夜空,繁星如此闪烁,对面正是何佳期,她的声音传来,“抱歉,今天我不是有意的……”
蔓生的视线缓缓落下,望向何佳期微笑,“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去医院检查的那一天,我也有去。本来想去找你,但是你比我先一步走了,然后我就知道了……”何佳期如实说,“医生和护士也不是故意说的,她们只是在惋惜,我刚好听见……”
蔓生也不曾忘记,当检查结果得出后,那位女医生是如何的感叹:小姐,你还这么年轻,不能生的话,实在太可惜了。
恐怕是可惜,换作任何一个女人,经历这样的遭遇,若是想要结婚生子,那必定会觉得这已如天崩地裂。
蔓生虽然和何佳期相识并不久,但觉得有些一见如故,“我其实一直在想,一个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作为一个女人,结婚生子到底是必定的结果,还是在感情基础下自然而然的结果。”
“其实对我而言,真的没有什么好惋惜的,我不是一定要结婚,也不是一定要生孩子。”蔓生笑着说,“还有很多东西,我也觉得很重要。比如说,我的事业,家族公司,还有项目发展。”
可她所说一切都是外在,都不是依靠,至少不是情感上的依靠。
一个女人,总会想要一个依靠。
哪怕再厉害再强大的女人,都会需要避风港。
“不!”何佳期却望着她说,“你还有他!林小姐,他对你真的很认真!”
蔓生默了下,她回道,“曾经,我对他也很认真。”
她也是,她也这样对他。
可是,偏偏多了那么两个字——曾经!
这让何佳期失神不已。
“我不能泡太久,容易头晕,我先起来了……”蔓生又是说,她径自起身离去。
何佳期闭上了眼睛,想到这么多年的过往,想到那个还在苦苦恋着一个人的他,她不知该称赞他痴情,还是为他感到悲哀。
顾席原,你的认真仿佛已经迟了。
……
蔓生是最先一个出了温泉馆的人,换回自己的衣服出来,也没有立刻回去房间休息。想着坐在温泉馆外边的椅子里,她等着余安安出来。可是刚一踏出门口,那道帘子掀开后,就看见亭灯下一道身影。
黑夜里被光影勾勒出的一道颀长轮廓,他抽着烟,用一种漠然的姿势。
只在光影模糊中,蔓生定睛去瞧,发现是他。
月色太朦胧,眉眼之间都好似染了一层银白光辉。
很显然,他也看见了自己。
尉容站在她的正前方,瞧见她从温泉馆走了出来,也瞧见她一瞬间的错愕。他猛抽一口烟,只是看着她。
他为什么会站在这里?
好像是在等人,可又在等谁?
不会是自己,所以应该是在等霍云舒,蔓生终究还是上前,开口说道,“我替你进去告诉霍小姐一声?”
星火燃起一簇,尉容垂眸望着她,他并不应声,反而突兀说道,“今天你让程牧磊给我送午餐,我还没有对你说谢谢。”
“只是小事,而且也是应该的,毕竟我现在任职保利。”蔓生回道。
似乎,此刻除了这样公式化的谈话,也再也没有了旁的。
蔓生有些无法静待,她又是道,“我还是进去替你告诉她……”
她就要转身,他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用力的,又没有太用力,只是刚刚好的力道,将她握住,不让她离去。
“晚了。”他又是幽幽开口,冷凝男声猛然传来,蔓生不解,她的步伐也刹那止住。
究竟,是什么已经晚了。
风轻轻吹拂,他的声音染上一丝低哑,“我的重新开始,只有一次!”
重新开始……
唯独的,只此一次。
可他究竟在说什么,她不曾明了。却像是午后被打断的话语,在此刻重新被扣上,命运如铁链要将人束上新的枷锁。
“林蔓生!”他喊着她的名字,又对她说,“分手,我没有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