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万公子抹了一把脸,还在反省自己怎么就把姑娘养成了这样?
到底是自己养法不对?
还是陈云诺这厮对影响太大诸如此类。
还没想明白。
万千言微忍不住出神。
眼前忽然浮现出,柳暗刚到他身边的的模样。
小姑娘竖着双髻,带着两个浅粉的流苏,笑起来比刚开的杏花还要粉粉嫩嫩。
那时候,他喜欢的人也姓柳。
爱屋及乌般,喜欢这个话不多的小女孩。
谁知道后来半月楼成废墟一片,竟是这么个娇柔的小姑娘,从一众杀人不眨眼的黑衣人手中,救了他的性命。
生于鼎盛、少年便有美在怀的少楼主,被废去手筋脚筋,眼睁睁看着父亲和一众忠心的下属被逐一绞杀。
一夜之间天翻地覆。那夜的月光,冷的令人喘不过气。
少女瘦弱的身躯也暖的不像话。
坍塌的半月楼下,走不到尽头一般的地宫。
柳暗半背半扛着少楼主,“公子你撑着,我们很快就能出去了,你不会有事的……”
暗无天日的地道,看不到一点光明。
万千言自认没有格外刻苦专研过什么,生来天赋过人。
除却某次抽疯调戏了顾公子,被陈云诺冷不丁揍了一顿之外,十几岁来已经少有敌手。
看似随性风流,却难免年少自负。
那一日他心如死灰,恨不能立刻死去,同泉下的老父请罪。
地面上来来去去的脚步声,不断的巡查着各个角落里。
少女抱着他,衣衫都被他身上不断涌出的血迹染红,整个人都轻颤着,却还在不断的笨拙着安抚着他。
“公子,一切都会好的!”
“我认得路……我真的认得路,这里从左边出去再绕过完,就是出口了,今日下了雨,雨水很快就会冲刷脚印,我带你去找姑娘。姑娘那么厉害,一定会治好你的!”
柳暗大约是想哭的,生怕他听了更难受,只得强压着。
好像每一句话都用尽了力气,“我一定会用心习武,替你杀了那个女人!公子……你说过你要教我学剑法的,你说会养我一辈子的!我当了真,你可不能骗我!”
黑暗里,只有少女略带哭腔的声音显得异常的清晰。
万千言那时候在想什么呢?
眼睛都快合上了,愣是被小姑娘叨叨的强撑住了。
小柳儿哪里是不喜欢说话,分明是怕一开始说就收不住。
平时里才强忍着。
那一晚,他强撑着没有闭眼,同小姑娘转过一个弯又一个弯,分不清多时个左边还是右边。
只知道两人的呼吸都在无尽的黑暗中,变得越来越微弱。
谁也不敢停下。
他身上越来越凉,只剩下少女身上仅剩的体温温暖着他。
许是人死之前都想让人记着点什么。
地面上的水滴渗入,一点点落在他眉心,刺激着感官。
万千言的唇抵在少女的掌心,声音喑哑的几不可闻。
却让柳暗记了小半生。
他说:“若我还能活着,此后余生尽我所能,予你所求。”
花明小时候还时常会缠着他买些喜欢的小玩意。
可柳暗从来没同他说过想要什么。
也再没提过那一晚。
好像一切都是记忆中凭空多出来的,直到她今日用这样的方式提起。
万千言记忆中,柳暗一直都很懂事,即便侍女在侧,她的事却一向都是自己动手的。
后来,小姑娘长伴他左右。
煮酒赏画、沐浴焚香,样样都精通了,从不假于人手。
她说喜欢待着他身边,话并不多,却总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
万千言也只道是小姑娘,年幼失亲,同别人家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那个年纪,自己都还真是个少年。
哪里知道要怎么养女儿。
只能疼着宠着,要什么给什么呗。
即便是后来劫后余生性情大变,万楼主对一般人都没有什么好脸。
养“女儿”却是出了名的百依百顺。
虽然偶尔也会出现一点点的偏离……
新请的先生,教这姐妹两认字念诗,花明是个激灵的,不喜欢这些贝贝写写的,成日就溜出去玩。
柳暗却不同,但凡是他说过的,样样都十分上心。
万千言只道:“这读书习字不过就是偶尔装个样子骗骗人,你不必如此认真。”
小姑娘却说:“先生也说读书不求甚解,可公子之前也告诉我不懂就要问。”
那时候众人只道是新楼主性情过冷,美人投怀也是战战兢兢。
到处都是人生无趣。
心情不爽难免就要发个脾气,上上下下就每个人敢同他多说一句话。
万公子看着小姑娘难得露个笑,“那你要问什么?”
柳暗捧着书卷,眸色微妙,“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我想问公子,知不知道这一句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