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对面不识

灯光纵横交错，宛如一条又一条金光闪闪的游龙盘根错节。云梦山被黑夜完全笼罩，连轮廓也看不清楚，抚琴河则正好相反，两岸彩灯绵延数里，几艘奢华明亮的游轮或泊或走，远远望去，宛如一条柔软蜿蜒的碧绿腰带缠绕在潭城的腰际。

    阳台上，两个人并排而坐，但长时间都没有开口。

    平板屏幕亮了又暗了，暗了又亮起，欧之盈捧着它许久，粗糙右手食指终于划出一个字：

    “她……”

    她？

    尽欢？

    俊逸闲适的墨眉不经意拧了拧，秦纵遥没想到，之盈第一个问题是这个。不过，一想到那天在双桥镇夜市，尽欢推断是她站在芭蕉树下久久凝望，他心知，这个问题没有隐瞒的必要。坦然回答，这是尽欢的尊重，也是对之盈的尊重。柔情涤荡胸间，他的冷峻神情连自己也没有察觉的柔软下来，轻声道：

    “她和我的开始，始于一场意外，和欧卉的老公尹天诚相关。不，或许也不能这么说，我们她的初见，是在你我曾就读的一中……”

    欧之盈意外的眨了眨眼睛。

    当年，自己身为欧氏家族唯一的传人，秦道远尚且嫌弃只是落魄千金，所以一直认为纵遥后面所找的定是名门娇媛，想不到……

    “那年，我恳求老头子首肯你和我的感情，但是，他强硬霸道得很。”

    回想起从前的年少岁月，秦纵遥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些那个时段特有的幼稚，自己想要的人想要的东西，假如自己尚且还不足够强大到争取，祈求别人的认同又有什么用？假如时间错乱，当年的自己是如今这般模样，只怕老头子也不至于那么狠心吧。只是，时空不会错乱，它只会静默有序的流淌，身处其间的人，无能为力。

    思及于此，他淡淡一笑，眼前滑过一中那天的闪电暴雨，还有尚带着几分婴儿肥的少女尽欢。

    “我去一中散心，偶遇阴差阳错被于佩扇了一巴掌的她。于佩……你还记得吧，张扬小霸王一个。”

    注意到每当提到何尽欢，他的眉梢眼角总是缀满旁若无人的温柔，说没有一点点心酸是假的，只是心酸过后，更多的是，是放下。

    过去的自己配不上堂堂秦氏的继承人，如今的自己又怎么可能配得上纵遥？

    她的手不自觉的抚上脸颊的伤疤，失落过后，眸光变得清明而冷静。

    经年一别，已是永别啊。

    她笑笑，只听他继续说着：

    “那时的我，哪里又想得到眼前这个看起来圆圆傻傻的女孩会成为自己的妻子呢？命运……有时候……”

    欧之盈抬起食指，迅速在平板划下四个字：

    造化弄人。

    大概很多年不写字，从前娟丽秀雅的字体如今只见生拙，秦纵遥看着它们，颔首扬唇：“对，有时候，就是造化弄人。不过，之盈，尽欢和我的故事，以后我们有机会再细细讲给你听。现在，我更想听一听你……在落水之后，直至徐唐……或者说，直至你在双桥镇看到我们的之间的经历，好么？”

    几许黯然浮上眼睛，欧之盈像是害羞般低下头去。

    其实，哪里又是害羞呢，只不过是有时连自己也不敢去回顾这一段的过程，只要回顾，就会觉得人生艰难，如行走在荆棘丛中，似爬行在烈火道上，每一步，每一步，都伴随着不为人知的苦痛和心伤。不过，秦纵遥充满希冀的眼神给了她无比力量，她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即使已经成为别人丈夫的男人，不会嘲笑自己，除开欧卉，除开血脉相连却还来得及看看这个花花世界的望儿，他是和自己最亲的一个人，好像家人。

    外头传来敲门声，叮咛欧之盈不着急慢慢来，秦纵遥起身应答。

    门口，徐唐正端着两杯咖啡还有几块冒着香甜热气的蛋糕。

    “她晚上还是没怎么吃，你想必也吃得不多，我让保镖偷偷出去买的。”

    大概是听到声音，欧之盈捧着平板走到推拉门处，看到徐唐，她立刻露出充满感激的笑。

    待他放下东西离去，阳台上重回安静。

    随着欧之盈在平板上一句又一句写，再加上秦纵遥的敏锐缜密和对她的了解，很快，关于她的故事渐渐填补上所有空白——

    时间回到坠落抚琴河畔的那天，欧之盈心灰意冷，任由身体随波逐流，沉沉浮浮。

    但是，一想到假如自己就这么死去，非但曾煜得不到惩罚，清心茶也会永远落入曾氏之手，她的求生开始苏醒。

    就在水性极好的她用力潜浮时，水中忽然伸出一只手，用力拽住她的脚踝。

    【晚上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