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座又一座精美的寺庙或宅邸被烧成白地,明军虽然依旧占着上风,但始终无法取得全胜,甚至一直不能控制住整座南京城。
由于南京皇宫距离双方反复争夺的战场前线太近,而且已经在战火中变得残破不堪,崇祯帝只得在钟山的明孝陵设立了御营,一边祈祷朱元璋的在天之灵保佑自己,一边继续指挥这场漫长而艰苦的战斗。而皇太极则在幕府山脚下的燕子矶立下大营,对着八旗将士指天发誓,这一次不拿下南京就决不罢休!
需要注意的是,皇太极的清军虽然是外来的客军,但在江南这片地方也不是没有支持者——就像寻死的人,如果一次自杀失败,通常就没有勇气立即开始第二次自杀一样。原本已经对局势灰心绝望的东林党人,看到清军大举南下,来找他们算账的崇祯皇帝似乎未必能坐得上金銮殿,于是又纷纷心思浮动起来。
其中,此次“借师助剿”的两个主谋,首辅周延儒和他的学生张溥,一个在南京战场为清军指点地理、筹集粮秣,一个在镇江渡口督促水师船只,从江北的扬州转运清军兵马。而其他一些还没有跑远的东林君子,也纷纷站了出来,虽然南京朝廷下属的正规军已经全垮了,但这些人凭着他们在地方上的影响力,还是很快组织起了一票乌合之众,前来南京战场上帮助“大清友邦”,顺便到南京城里抢点儿东西。
不过,东林党固然是江南的地头蛇,但如今的崇祯皇帝,同样也不算是外来户。
在发现这些满口道德文章的东林君子,居然再一次刷新了他们的下限,以至于不惜投靠鞑子,也要跟自己这个正统天子作对到底之后,这位穿越版的崇祯皇帝陛下顿时暴跳如雷,于是一边向湖广和江西的后方催讨援兵,一边立刻召来已经投靠他的南京勋贵,还有倒戈归顺的地方官员,要他们发动乡民,讨伐东林逆党,所获财富女子尽可以自取之。结果,就很快导致了战争规模和战争范围的急剧扩大化。
——江南的东林党在这些年固然已经是搞得无父无君、目无朝纲,甚至像同时期的波兰农庄主们一样崇尚地主阶级自由化。但崇祯皇帝代表的大明朝廷二百年正统权威,毕竟不是那么容易磨灭的。而江南地方上的势力,也还没有到东林党一手遮天的程度——说到底,东林党并不是现代那种结构严密、如臂指使的革命政党,而只是一个类似地主缙绅政治俱乐部的松散组织,进党离党都是司空见惯之事。偏偏任何一个地方的缙绅大户,都不可能是铁板一块,所以东林党在地方上有多少支持者,就同样有多少死对头。
更重要的是,学过动物学的朋友们都知道,哪怕是最原始的草履虫,都有趋利避害的生物本能,更何况是思维能力丰富的人类呢?眼下东林党拥立的永和伪帝,已经逃窜无踪,如果再不拨乱反正,回到崇祯陛下的阵营里来,还能怎么选择呢?难道要去给这些浑身臭烘烘的女真鞑虏当奴才吗?
结果,在这两大政治力量的撕扯之下,先是南京周边,然后是整个江南,都爆发了地主团练之间的大规模群殴。许多地主大户举着各自的旗号,用刀枪清算起了彼此之前的新仇旧怨。再加上之前民间的各种抢米骚乱也还没平息,各路武林大侠们组织起来的乱党还在跳腾,此外又有闻香教的分支势力,也跟着渡江的清军,一齐进入江南民间,挑起各种骚乱……明军、清军、邪教、地主、水匪、山贼、饥民,各色各样五花八门的势力一齐登场,把这片素称宁静富饶的江南水乡,给彻底打成了一锅粥。
到了崇祯六年十一月十九日的时候,已经僵持了多日的明清两军,终于在南京战场上形成了总对决的态势。其中,清军历经多次增援和连日损耗之后,还剩大约三万人,盘踞在长江之畔的幕府山一带,同时控制着南京城北部,神策门附近的一小片市区。而明军的总兵力则达到了九万人,盘踞明孝陵所在的钟山立寨布阵,同时控制着南京城区的绝大部分,但不仅骑兵匮乏,而且长江上的水师也不占优势。
至此,一场决定南方未来命运的大会战,即将在幕府山和钟山之间,玄武湖东岸的狭窄平原上打响,双方这次都是拿出了倾国之军作为赌注,究竟是崇祯皇帝坐上南京的金銮殿,将四分五裂的大明帝国重新捏合起来,还是八旗铁骑征服江南,让昙花一现的大清帝国死灰复燃,都要在这场决战中得出结果。
然而,就在这个明清大决战一触即发的时候,本已在南京这边久战疲惫,只是凭着一股精神在咬牙硬撑的崇祯皇帝,却又从一名风尘仆仆的使者口中,得知了自家后院失火的糟糕消息。
“……什么?湖广有变?武昌、襄阳陷落?!温体仁首辅带着皇后和太子逃过来了?!!”
——就在崇祯皇帝跟皇太极鏖战南京的时候,在中原蛰伏已久的流寇却趁机展开了大行动,直捣他的后方:李自成从河南杀入襄阳,横扫汉水上游;张献忠从淮西翻越大别山攻入汉阳,随即又渡江攻占了武昌。留守武昌的温体仁首辅根本无力抵抗,只得护卫着皇室成员登上船只,仓促朝着下游方向逃亡。
更要命的是,没等崇祯皇帝下令封锁消息,这个噩耗就已经在军中传播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