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冲着他们喷水。随即又朝他们抛洒充满刺鼻气味的消毒粉——天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做的,味道实太糟糕了,海军上将甚至闻到了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接下来,澳洲人的医生过给他们做体检,当即查出一堆五花八门的病号,从痢疾到黄热病样样齐全,只得全都丢进传染病医院。剩下的人也被逼着从早到晚不停洗澡,直到把这些邋遢鬼搓掉几层皮才放心。
更有甚者,为了充分达成杀灭病菌的防疫效果,澳洲检疫营免费提供给荷兰人使用的洗发水和肥皂,还不是一般对外销售的大路货,而是带有强效杀菌作用的特殊产品卫生用品。当然,受限于如今的生产技术水平,还有出于控制成本的考虑,这些廉价的杀菌用品总会用到一些有毒的天然植物,然后不可避免地存在着一定的副作用。尤其是在杀灭虱子、跳蚤方面效果显著的夹竹桃……毕竟这年头的水手都太脏了,简直像是一个个移动垃圾堆兼病菌传染源,为了防止在澳洲爆发瘟疫,所以不得不重病用猛药才行。
于是,在使用了某种含有夹竹桃成分的特殊洗发水之后,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甚至都感觉不到自己脑袋与双手的存在了!他的头皮与双手都被严重麻痹,紧接着居然略微有些浮肿起来。可就算这样,他也还不算是最凄惨的,因为某个倒霉蛋不小心让洗发水流入了嘴里,然后直接让那家伙差一点见了上帝!
所幸那些澳洲人发现的早,第一时间就对他进行了抢救。可是那种简单粗暴的抢救方式……当时在旁边围观的迪门海军上将甚至觉得,这家伙恐怕还是直接去见上帝来得更舒服:那些澳洲人为了把他救治过来,直接往他的嘴巴里塞了一根管子,再套了个漏斗,然后不停地一瓢瓢往漏斗里狂灌肥皂水,一直到他的肚子陡然鼓了起来。然后再撤下管子,让这家伙不停地呕吐。一开始吐出来的还有些食物的残渣,到后来呕吐出的就完全就是肥皂水了,但还是如此反复了很多次,把那个倒霉蛋搞得几乎疯了。
可即便是经受了这样残酷和粗暴的治疗,也仅仅是勉强保住了那个倒霉蛋的小命而已,直到现在,那家伙还哼哼唧唧地躺在病房里。据说至少还要休养半个月的时间,他体内残留的毒素才会完全代谢干净。
由此可见,澳洲人提供给他们洗澡用的这种特殊洗发水,究竟有着怎样可怕的毒性!
对此,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表示非常非常的不理解,既然这种洗发水的毒性这么厉害,使用起来如此危险,澳洲人看样子又不想要他们的命,为什么还要强迫着他们使用?
(因为效果柔和并且安全的上等洗发水比较贵,所以在检疫营里只提供这种剧毒危险的便宜货。)
难道真的就像澳洲人说的那样,只是为了消灭那些隐藏在他们毛发里的小虫子?
哦!真见鬼!这些澳洲人实在是太会小题大做了!要知道,根据海军上将的认识,哪怕是在欧洲那些国王和贵妇们的头发里,都住着不少的虱子和跳蚤,普通的老百姓就更是别提了。但大家依然都活得好好的,也没见这些小虫子要了谁的命。怎么到了这儿,澳洲人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总之,在检疫营的这两个星期里,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洗澡,洗澡,不停地洗澡,没完没了地洗澡。这两个星期下来,海军上将发现自己洗的澡恐怕比过去半辈子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这么多无休止的洗澡洗下来,可怜的安东尼?范?迪门感觉自己仿佛成了一条蛇,并且刚刚被人强行蜕去了一层皮。如果再继续洗下去的话,他认为自己一定会被那些澳洲人把骨头都洗出来!
事实上,在检疫营里的最后几天,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每次洗澡的时候都在向上帝祈祷,祈求他老人家垂怜,千万不要让可怕的瘟疫找上自己……尽管每次洗完之后,身上闻起来的确是神清气爽。
——在这个年月,欧洲人依然延续着黑死病时代的错误医疗观念,以为洗澡会导致瘟疫(其实是因为洗了热水澡再吹冷风会容易感冒,然而在那个悲催的年代,即使普通的感冒也能要了人的命),故而视洗澡为洪水猛兽。除非得到医嘱,或者实在难受,否则平时轻易不敢洗澡。即使是相对比较“卫生”的荷兰人,能够半年洗一次澡也就不错了。如果是在最最不讲卫生的法国,几十年不洗澡的家伙也比比皆是……
而更让安东尼?范?迪门感到非常生气的是,澳洲人似乎严重缺乏等级观念,丝毫没有想过要在检疫营里给予上等人特殊优待。他堂堂一个身份高贵的海军上将,居然要跟那帮子低贱的穷鬼水手混在一起,在澡堂里脱光光坦诚相见……这简直是糟透了!天晓得这中间有多少基佬?!!期间他不止一次察觉到有人用猥琐的眼光盯着自己,若非顾忌到自己这个探险队长的身份,恐怕还会有人挑逗地吹口哨吧!
除了不停地洗澡之外,在检疫营里还有人用荷兰语给他们讲规矩,什么不许随地大小便,不许随地丢垃圾,走路要靠右边,遇到事情要排队等等。各种繁文缛节真是令人头皮发麻……不过好歹一切都过去了。
跟任何有责任心的老水手一样,在离开检疫营之后,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关心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他们的“马格德堡”号探险船如今怎么样了。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直奔码头,然后,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就从留守的船员口中得知,他们的那艘探险船也被澳洲人从里到外地仔细消毒了一遍。
“……噢,大人,您绝对想象不到。那些澳洲人穿着把全身都包起来,眼睛部位镶嵌着玻璃片的奇怪衣服,看着有点像个修道士,背后却挂着大铁桶,不停地朝船上的每个角落喷洒难闻的药水……”
留守在船上的大副,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当时的情形,“……那药水的味儿让人一闻就头晕,我们整整三天都不敢睡进船舱里,只敢在甲板上睡吊床……此外他们还用长枪把我们赶进水池里洗澡……”
“……没办法,先生,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只能尽量忍耐……我过去见到的澳洲人也差不多是这样,他们实在是太爱干净了。就像有……那个词是怎么说的来着?嗯,洁癖!对,他们就像有洁癖一样。”
本次澳洲本土探险队在巴达维亚聘请的特别顾问,曾经去过几次海南岛的临高港,跟那边的澳洲人打过交道,号称“澳洲通”的高级商务员范。德兰特隆阁下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大副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洁癖?哈,洁癖,没错,这词真妙。好了,老约翰,你先带着小伙子们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痛痛快快地喝上几瓶朗姆酒,过去的这段日子可真是让他们憋坏了!”
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拍了拍手,对身边的一位军官吩咐说,同时又转身注视着范。德兰特隆,“……检疫营里的那些澳洲人似乎说过,在码头旁边就有一座专门为海员开设的旅店对吗?”
“……是的,就是街对面最高大的那一座红砖楼,我已经看见它的招牌了!”
范。德兰特隆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六层建筑物,对安东尼?范?迪门海军上将答道,“……在澳洲人的首都,目前似乎只有这一家旅店允许招待外国人……不过将军您是外交使节,按规矩可以免费入住国宾馆,您的行李在靠岸上码头的时候就已经送过去了。请问您是打算现在就去国宾馆下榻吗?”
“……不,现在还太早了,我们先在这座城市里到处逛一逛吧!”荷兰海军上将抬头看了看天空中初升不久的朝阳,又看了看远方的影影绰绰的巨型建筑群,便如此作出了决断,“……顾问先生,请你也跟我一起走,这里只有你对澳洲人的风俗最熟悉,免得我们一不小心在这里惹出什么乱子……”
“……遵命,将军,您的意愿就是我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