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共戴天!”陈子龙切齿骂道,他站起身来,向众人做了个团揖:“列位,在下此时方寸已乱,先回家去了,方才无礼之处还请见谅!”
“不敢!”徐鹤城、程二、郑大木赶忙起身回礼,柳如是将陈子龙送出了院门,直到他的身影在巷口消失方才回来。她美丽的脸上满是黯然。徐鹤城与程二对视了一眼,都看出柳如是此时已经无心待客,便也起身告辞,徐鹤城还留下一张名刺,告诉柳如是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便可持这张名刺去扬州去找他。送了两人回来,柳如是看了看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却只剩下自己与郑大木二人,冷冷清清的,不由得苦笑道:“哎,这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呀!”
郑大木站起身来,肃然道:“中都沦陷,我在这里也不能久待了。柳先生,我请求你一件事情,千万要答应我!”
“什么事情?”
“阿里!”郑大木对一旁的那黑人喝道:“我现在把你送给这位小姐,我走后她便是你的主人,一定要护得她安全!”
“你这是为何?”柳如是不由得吃了一惊,正要拒绝,却被郑大木给拦住了:“流贼既然能够合兵攻陷中都,那自然也能南下。江南也不安全了。柳先生,阿里武艺高强,若是形势有变,您便让他护着您南下到福建来。”
柳如是听了一愣,她也并非寻常女子,心知对方说的不错,如果当真流贼杀过江来,她一个弱女子,原来的美貌、名声、财富只会惹来觊觎的目光。若是有了这样一个护卫,倒是很不错,只是有个麻烦。
“大木,如是这里来多谢了,只是我毕竟是个女子,而他却是——”
“若是男女之防的话,先生不必担心!”郑大木笑道:“阿里他早已便阉割过了,当地的王公甚至用他们来看守后宫,先生只管放心用便是!”
柳如是听了郑大木说到这些,不由得脸色微红:“我知道了,大木公子你如此待我,如是生受了!”
郑大木笑道:“我虽然年纪还小,不过也知道若无您的引荐,玉绳先生是不会收一个招安海贼的儿子为弟子的。上次先生与群生在这南楼中讲述‘战国四公子’,言魏公子无忌行事:‘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之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大木实心向往之,先生有恩于大木,今日先生有急,大木又岂能袖手旁观呢!”说到这里,郑大木不待柳如是回答,便躬身行礼,转身离去。
“人之有德于我也,不可忘也;吾之有德于人也,不可不忘也!”柳如是看着郑大木远去的背影,心中却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已经记不起来当时具体都说了些什么了,却不想对旁边的一个作陪的少年有这么大的影响。良久之后,她颓然叹道:“想不到我今日得见古士人之风,却不是在那些平日里自吹自擂的江南才俊,而是一个半大孩子身上,难道当真是有将种天生?”
徐鹤城与程二离了南楼,便骑马一路往西而行,来到码头上了船。刚刚上船,徐鹤城突然问道:“程二先生,你能不能给我交个底,明年春天从大员那边一共能运多少粮米过来?”
“这个一时间也说不清!”程二闻言一愣:“我回去后细查后再给你数字,怎么了?”
“要打仗,要打大仗了!”
“为何这么说?就因为中都陷落了?”程二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徐鹤城看了看船舱门口,同行的捧刀人会意的走到门口,盘腿坐下。徐鹤城方才压低声音道:“中都陷落,祖宗陵墓受惊,宗庙有倾覆之危,此乃三百年未有之事,你说天子会怎么想?自从上次南阳被攻陷后,天子就已经对洪大人极为不满了,只是唐王安然无恙,一时间又找不到接替的人选。这次的事情下来,洪大人能保命就不错了。督师肯定要换人,新督师上任,肯定会大举用兵,我们还是多囤积点米粮再说。”
程二听到这里,拊掌笑道:“那这个好说,大员那边土地肥沃,天气又好,缺的就是人手、耕牛也是现成的,山里多得是。我回去立刻和赵先生商量一下,在大员那边抓紧些,最好是把那个大肚王国给灭了,有三五十个村社,近十万丁口,稍微整治一下,要多少粮食就有多少粮食!”
“大员那边还是小心些,莫要太孟浪了!”徐鹤城沉声道:“上次我们虽然拿下了大员,可也把郑芝龙和荷兰人都得罪狠了,我已经调了一半兵走,如果再去打那个什么大肚王国,被荷兰人或者郑成功找到空隙,那就麻烦了!”
“也好!”程二想了想,笑道:“不过今天居然在这里撞到郑芝龙的儿子,当真是巧得很,你说他知不知道咱们两个就是他爹的死对头?”
“看样子应该是还不知道!”
程二看了看那捧刀人,突然凑到徐鹤城身旁,神色诡秘:“徐大人,干脆我们现在回去,把那个郑大木给抓起来,扣在手里,将来要是和郑家再闹起来,也能抢个先手!”
“不成!”徐鹤城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才和郑芝龙达成了和议,若是泄露了出去,他非翻脸不可,且不说闹到朝堂上,若是在海上打起来,我们还不是他的对手!”
“有何不可?”程二冷笑道:“徐大人,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郑芝龙就会放过我们吧?依我看,为了大员,这些闽南佬早晚要和我们再打一场的!”
徐鹤城没有说话,正如程二先生所说的:虽然在杨嗣昌的调节下,不久前郑芝龙所代表的海商集团在对大员港的争夺战中做出了让步,暂时承认了以刘成的武力、浙商集团的金钱、西班牙人的冒险团体糅合而成的新兴势力集团对大员港的占领,以达成妥协。但这并非郑芝龙的实力处于劣势,而不过是其对杨嗣昌背后朝廷中枢权威暂时做出的退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