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引朋援党、争权夺利之心,只想好好地辅佐着曹氏,使得天下一统,归于太平。但一则曹操是个多疑之主,自己势力过大,固然会使其不喜,自己要是毫无势力,也容易在别人的谗言中败下阵来。最近请辞朔州,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是勋可不想壮志未酬身先死……哪怕身先退隐也不划算啊。
再说了,荀氏迟早会成为曹操迈向最后辉煌的绊脚石。曹操最终是不是篡位,还是如同原本历史上那样,把机会让给继承人,是勋也并不在意,但他知道,如果形势真到了那一步,那么想要破坏曹氏篡汉,就等于同时破坏了整个曹氏集团的团结,很可能造成滚雪球似的可怕的连锁反应。到那时候,若有荀氏阻路,是勋是必须协助曹操将其铲除的。虽然并不希望真有那么一天到来,但也必须预作准备。
再往远一些想,待得天下大定,或者只是中原大定以后,豪门世族必定会在陈群、司马懿等人的努力下妄图卷土重来——这是屁股决定脑袋的事儿,即便是勋再如何器重司马仲达,两人再如何的和睦,其势若成,也无法阻止仲达那么做。到时候是勋就领着吴质等一群可能刚成长起来的、散沙一般的庶族跟他们斗?难度系数也未免太大了点儿吧。最好的办法,就是推动世家斗世家,中心开花,打个两败俱伤,他好从中渔利。
所以说,为了自家的安泰,也为了理想的达成,青、登、海、徐这四州的士人之心,甚至世族之心,是勋都必须要牢牢抓住不可。
无数念头瞬间闪过脑海,最终是勋非常诚恳地朝王修深深一揖:“长者有命,焉敢不从?”
王修手捻胡须,满意地笑了起来。
在扶郑玄灵柩还乡的途中,朝廷允准各人辞奏的诏令也追了上来,崔琰、刘琰颇露喜色,郗虑却不禁面如死灰,黯然神伤。某日晚间,郗虑特意来找是勋恳谈,委婉地表示不愿意离开朝廷三年的意愿,希望是勋能够把话传给曹操。是勋敷衍他说:“曹公爱才,必有所虑,兄勿忧也。”
等到把郑玄落了葬,是勋别出心裁,跟师兄弟们商量,咱们不如给老师作一篇墓志铭,刻于碑上,以便后人垂吊吧。
墓碑之制,据说始于周朝,但一般仅书官职、姓名而已,不书生平,也就是说没有后世常见的墓志铭。直到汉代,墓志都是刻石以后直接埋在坟里的,不摆在外面给祭祀者看。是勋说老师的学问、功业,都足以垂范千古,应当把墓志立在外面,让路过的士人皆得慕其风采。
虽说是玩的新花样,一心哄抬老师身价的郑门弟子立刻全都举手表示赞成。任嘏就说啦:“既为是兄之策,还须仰赖大笔。”是勋连连摆手,说我跟随老师时间太短,老师早年间的行事所知甚少,这篇文章我可写不来。随即注目郗虑:“郗兄可愿为之?”
给老师写碑铭,这是件光彩事儿,郗虑认为是勋这是在向自己示好,同时也希望藉此坐实自家郑门继承人的地位,因此忙不迭地就答应下来——二“琰”也不好明着跟他抢。于是郗鸿豫闭门苦思三日,写成一篇骈四俪六的华彩文章,由门人中书法最好的崔琰书写,当即招募工匠刻石。是勋还建议,把前来给老师送葬之人的名字全都列在后面,郑门弟子在前,再传在次,最后是关系不大的,一个都别落下。
墓志刻成,墓碑立起,众人皆大欢喜——只有郗虑不喜,因为就写碑、刻碑这么几天,二“琰”领着众门人弟子,也不跟他商量,已经在坟前扎起十来个草棚,准备守丧了。郗鸿豫也不好一甩袖子,说丧事已毕,我这就走了,只好苦着脸跟在他们身后打晃。
好在这个时候,朝廷又有新的诏书到了。宣诏者为侍中贾诩,直接以天子之命,征召许慈、任嘏等人返京,重教太学,而且命令太学生们都必须在入夏之前回去上课。诏书中按照是勋当日所说,态度严厉地斥责众人,说他们置国事于不顾,不但不忠,也有悖于尊师之道,有悖于以师为父的孝道。
是勋等人拜接诏旨,听着那华彩的骈俪文,是勋心中不禁念叨起来:“忠不异孝,孝不异忠,忠即是孝,孝即是忠,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听这行文章的风格,大概是出自王仲宣之手吧。
同时,还征是勋为司空府长史,郗虑为太仆,余辞职者皆有所征辟——只有二“琰”跟他们的党羽未在征辟之列。这回,轮到崔琰和刘琰面如死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