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叫阴符呢?语出《六韬》,姜太公对周武王说:“主与将有阴符。凡八等:有大胜克敌之符,长一尺;破军擒将之符,长九寸……八符者。主将秘闻,所以阴通言语,不泄中外相知之术。敌虽圣智,莫之能识。”说白了,出征将领与其主公之间预先制定好八种符契,代表得城、克敌、求粮、求援等八种不同的含义。到时候将领派人呈交其中一种符契,不着片言只字。主公便知其意,外人则无从揣测也——是为“阴符”。
可是对于荀、贾二人的建议,是勋却一概摇头。说不靠谱。首先,贾文和你的门客再机灵再能打,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万一频繁来往河东被人给盯上了。你能保证必不被擒吗?再者说了。阴符所能传递的信息太过有限,就跟烽燧一般,也就能报告是否有敌来侵,大致数量如何,而至于敌将是谁,装备、士气,那就根本无法通过那么简单的预定符号体现出来啦。西凉军情但凡复杂一点儿,在咱们预想之外。你叫蒋干怎么通过“阴符”来传递?
贾诩了解是勋,就笑着问:“宏辅既如此言。料已有妙策也。”是勋点一点头:“可用‘密码’。”在座三人互相瞟了一眼,都从他人眼中瞧出了无尽的疑惑——啥叫“密马”?在马身上藏密信吗?
密码技术,据说最早产生于公元前的古希腊,但是这会儿还没有传来中国,而且据是勋所知,也还没有人发明中文的本土密码。原因何在呢?大概是因为拼音字母比较容易打乱、混排,而汉字太多,难以玩花吧。
不过这都不重要,以是勋两千年后的见识,想现编一套中文密码,那也并不为难啊。他低头想了一想,随即就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函《说文切韵》来,展示给三人瞧:“卿等曾观此书否?”
荀攸点头,说我读过了,宏辅大才,这真是一套训诂学的传世之作啊。
是勋微微而笑:“即可以此而制密码,虽长文鸿篇,亦可密传也。”
想当年是勋在河东闲来无事,乃召集门客,想要创制汉语拼音出来,可是这活儿构想起来简单,真做上了手,才知道异常的繁难。首先就是,你得真把常用文字全都汇编成册,才好分析字音,加以归类,定出声母、韵母和声调来啊,这工程量得多大啊!
于是他就把目光瞄向了这年月唯一的类字典——《说文解字》。
《说文解字》乃东汉安帝、殇帝、和帝朝的大儒、经学家许慎所作,创立了十四大类、五百四十个部首,收字九千三百余,归入其中。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就是这年月的《新华字典》了。
然而《说文》不可能真正当字典用,因为其弊有三:一,收字、编部皆用篆书,而对于逐渐流行起来的隶书而言,错讹之处比比皆是,且很多新生俗字皆未收入;二,以字注音,不能以发音来检索;三,不仅仅发音无法检索,就连部首、笔画的检索系统,亦付阙如。这没法检索,你怎么找字啊?怎么当字典用啊?
但是这书可以当作字典的底本,终究比是勋满世界现去收字要方便得多啊。于是他便首先命宾客们编校《说文》,修其讹误、增其遗漏,并且每个篆字都标注隶书(包括异写);然后第二步,就是以隶书字形来重新划定偏旁部首,缩五百四十部首为三百二十部首;第三步归纳读音,编定“拼音”——暂名“切韵”;最后再用部首、切韵和笔画,制作成三套检索系统。
这也是一个大工程,好在是勋只抓纲要,具体工作都交给门客们去办,就这样还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直到去岁科考之前,才算正式完工,定名《说文切韵》。是勋本来想把这部书作为科举考试的必读教材的,可惜就差一步,没能赶上……
不过没关系,估计等到第二次科举考试,就没几个士子敢不随身携带老子编的这部字典啦。
是勋当下便请荀攸、贾诩二人远隔而坐,然后请荀公达先悄悄地随便说一句话,他翻检一通《说文切韵》,写下十数字,递给贾文和。贾诩接过来一瞧,这什么啊?每个字自己都认得,连起来完全不成句嘛。是勋再告诉贾诩密码规则,即检索书中某字,取其前三字为码。
举例来说,一个“有”字,属《说文切韵》卷七的“月”部,搜到以后,再往后第三字就是“明”。你写出“明”来,外人完全不可能知道你想说的是“有”,但知道规则的,一翻书就能明其真意了。
荀、贾等人试验过后,无不大喜:“宏辅巧思,似此即密书为吕布所得,亦难知其意,子翼亦无虞矣!”
所以今天蒋干写过来,由诸葛亮转递到许都的这封信,就是用这种密码所书写的,是勋当即翻检书案上的《说文切韵》,关靖也在旁边帮忙,很快便摹写出了原文。原来那什么“莨棟攝謂”,其实是“蒋干拜言”,后面“隸亢迹宷”啥的,乃:“书报是公,干自西游以来,忽忽而将一岁矣……”
是勋看了就皱眉头啊,心说我已经告诫过你啦,情报这玩意儿,文字越简单越好,不易产生误读,也方便往来传递,你当是正经给我写信哪,还先问候起居,再述以前事?赶紧入正题吧老兄!
这年月读书人的臭习惯,还真是没得治了……(未完待续。。)
ps: 抱歉,并非周末,仍然更得这么晚……主要今天研究《说文解字》,很多年不瞧了,有些生疏,本以为可以当字典用的,才发觉不但检索起来繁难,而且很多字压根儿就没收……最后没办法,让是勋现编部字典出来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