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道了声是,忽然又从文书里翻出一封折子,想要递上去,但又有些犹豫。
康熙略瞟了一眼折子的封面,哂然笑道:“又是那几个老家伙?照常例回了罢,再给他们找些事儿做,省得一天到晚惦记着朕的私事,三天两头就来提醒朕,朕是个鳏夫。”
水溶又应了声是,抱着那一大摞的文书,跟在康熙皇帝身旁,慢慢地走远了。
现在的夜色,比起刚才又暗了一些,大约已经接近酉时二刻。江菱跟在王夫人身后,又去到灵前哭了一回,上了三炷香,手抄一卷大悲咒,最后默诵了一段佛经才算完。王夫人是吃斋念佛的,这些事情完全是信手拈来,做得无比熟稔;江菱上辈子和这辈子都没干过这些活儿,不由手慢了些,于是又引来王夫人的好一顿训斥。
好不容易等事情都做完了,众人才各个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城回府。
原本按照京里的规矩,城门应当是落钥的。但因为宁国府、荣国府地位特殊,又有几位亲王妃和贝勒福晋陪着,城门口的守官便稍稍宽限了两个时辰,等到贾府的仆役们都回来了,才将将落了城门。
一时无话。
江菱回到屋里的时候,忽然被王夫人从身后叫住了:
“从今往后,你白日做道台府里的小姐,夜里做府里的丫鬟。”
这便是颠倒过来了。
江菱一时间来不及去想,王夫人这番话的意图为何。她实在是累得不行了。今天从一大早,就跟着王夫人在外面哭灵,站了整整一个白天,除了途中偶尔饮过一些清水之外,几乎是滴水不沾、粒米未进。此时一回到屋里,便觉得又累又困,饮了两碗牛乳,随后漱了口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天还没有亮,小丫鬟们无声无息,多半是已经睡熟。
江菱有个不好的习惯,一旦在半夜被吵醒,那便一整晚都睡不着了(这也是末世带来的后遗症之一)。她翻来覆去地躺了一会儿,却感觉越躺越清醒,便索性蹑手蹑脚地起身,取了案面上的菱花镜对准自己。一片熟悉的白光过后,她消失在了房间里。
眼前满是熟悉的贫瘠和荒芜,飞扬的尘土弥漫在空气里,刺激得人连连咳嗽。江菱紧紧抓着那面菱花镜,裹了裹身上的棉大衣,继续在末世里搜寻着生命。自从陷入漫长的核冬天之后,棉衣就变成了末世的必需品,江菱出入末世的时候,也给自己准备了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但这里是真的很冷,即便是在白天,太阳也昏惨惨的,没有半点刺眼的光线。目光所及之处,除了一片破败的钢筋水泥,还有偶尔在街道上穿梭的腐烂生物之外,便再没有其他的物种了。她一面四处张望着,一面留神看着脚下,试图发现一两种新的植物,好让她试一试变异激素的效果。
江菱不是植物学家,也不是植物系的学生,因此她只能在末世里慢慢地找寻,像盲人摸象一样,在随机降落的地点周围寻找一些绿色植物,然后将它们分类烧掉。有时候运气好,能烧出一两种变异的激素晶体;但更多的时候,则是一小堆随风飘散的灰烬,什么也没有。
今天她的运气不错,发现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淡黄/色的小花。
江菱从未见过这种小花,也不大明白植物的种属分类,只能简单地将它归类为一种陌生的植物。她小心翼翼地收集了一些小花的花瓣和枝叶,归拢在墙角处,取出火折子点燃了,片刻后便在灰烬里发现了淡淡的黄/色晶体碎末,一簇一簇的,在阳光下泛着细碎的光芒。
因为担心植物有毒的缘故,从摘采到焚烧再到收集的一系列动作,都是带着手套进行的。
虽然红楼世界里没有胶皮手套,但毕竟聊胜于无。
江菱将那些细碎的晶体收回瓷瓶里,又用菱花镜的正面对准自己。一片熟悉的白色光芒过后,她又重新回到了房间里,瓷瓶里的晶体也被净化成了液体状。她朝窗外望了一眼,东方的启明星已经熠熠生辉,显然是快要天明了。
想到今天白天不用再去点卯,她便窝在了房间里,翻来覆去地折腾那种激素。
直到日上三竿之后,江菱才揉揉眼睛,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临走前她扫了一眼菱花镜的正面,发现自己神采奕奕,连淡淡的黑眼圈都消逝得无影无踪,熬了小半晚的疲乏,也似乎全都消失了。
这种激素?……
她愣了一下,回到屋里取出那瓶植物激素,想到外面再试一试,忽然听见王夫人的屋子里,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瓷器落地的声音:
“你们……你们去将凤姐儿给我叫过来,快去!”
微微弱弱,气喘吁吁,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