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松开江菱的手,笑道:“要是出不来,只需要派个人到这里来,告诉我一声,便算是遵循了你我的约定。我要是在府里出不来,也会派人到这里,告诉你一声。你……唉,你是谁呀?”
林黛玉愕然望着江菱身后,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人。
江菱回身望去,看见一位少年站在佛寺前面,正看着她们两个,像是有些惊讶。
林黛玉朝江菱身后缩了缩,探出一个小脑袋问道:“我似乎曾经见过你,但是在哪儿我却忘了。你站在这里看着我们做什么?不知道我们都是女子么?”隐隐有些抱怨之意。
那位少年愣了愣,才抱了抱拳道:“抱歉,唐突了姑娘。”
林黛玉拉了拉江菱的手,道:“阿菱我们走,不理这个人。”欲拉着江菱离开。
但她拉不动。
江菱仔细打量了那少年片刻,才稍稍屈了屈膝,道:“见过王爷。”
——是北静王水溶。
早在去年的时候,江菱便见过北静王两回,但因为时间久远,记忆有些模糊不清。刚才少年那一抱拳行礼,江菱才隐约记起来,这位便是北静王水溶。她在暗中拉住林黛玉的手,写了北静二字。
林黛玉攥住拳头,稍稍后退了两步,惊讶道:“你、你是北静王?”
片刻后又点头道:“我听府里人说起过你。”
当时江菱和林黛玉,是一起见过这位北静王的。但那事情已经隔了大半年,乍一见到之下,林黛玉便没有认出来。直到江菱提醒,她才明白了眼前这少年的身份。林黛玉松开江菱的手,与雪雁一起朝北静王行了礼,又偷偷拉了拉江菱的衣袖,意思是,怎么办?
江菱定了定神,道:“我们几个人在这里,不过是偶然路过,但不知王爷——”
北静王笑了一下,目光落在江菱的服饰上,意有所指道:“小主还是早些回去为好。”
江菱倒吸了一口凉气,正待回答,忽然林黛玉又探出一个小脑袋来,轻声道:“你、你不要胡说八道,她才不是胡乱跑出来的呢,只是偶然路过,嗯,偶然路过。”
北静王笑而不答。
江菱轻轻拍拍林黛玉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又缓缓说道:“多谢王爷提点。”
北静王便不再说话,转身进到了佛寺里。等到他走远了,林黛玉才后怕地拍拍胸口,小声道:“总算是走了!阿菱你说,这人好端端地跑出来做什么呢,吓了我一大跳。”
江菱笑道:“北静王是好意。”
刚刚她在林黛玉那里呆了好一会儿,已经耗费了不少的时间;现如今跟着林黛玉一路走来,又与她说了许多话,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太后心里要生疑了。江菱想了想,便叫住一个路过的沙弥,询问太后可还在原先的佛堂里。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她便与林黛玉道了声别。
临走前,林黛玉嘟嘟哝哝道:“真是一个奇怪的人。”
江菱闻言禁不住笑了:“奇怪的人?”北静王?
林黛玉点点小脑袋,道:“对呀,你瞧着他不奇怪么,忽然经过佛寺,又忽然停下来看了我们好一会儿。哦,大约是阿菱你的衣裳服饰,引起北静王的注意了。但他——”她伸手点了点佛寺里面,嘟哝道,“他怎么能这样呀。”
江菱轻轻咦了一声,又问道:“那阿玉以为,北静王此人如何?”
林黛玉偏头想了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江菱又轻轻噢了一声,朝雪雁望了一眼,雪雁正百无聊赖地踢着脚底的草尖,似乎没有听到她们的话。于是江菱便收回目光,轻声道:“我回去了,你自己要小心些。”
林黛玉嗯嗯两声,道:“阿菱你去罢。”
江菱转身朝大佛堂里走去。临到佛堂前,她回头朝身后望了一眼,看见林黛玉已经在雪雁的陪同下,回自己的厢房去了,便略略放下心,悄无声息地走回到佛堂里。
佛堂里面无声无息,太后阖着眼睛,在堂前笃笃地敲着木鱼。一盏青蒙蒙的灯供奉在佛前,似乎已经沾了些油污。四五个小沙弥盘坐在佛堂前,有些在诵着佛号,有些在给佛灯添油,仿佛没有留意到江菱的到来。江菱暗暗松了口气,佩服了一下他们的职业操守,便回到案前继续誊抄佛经。
十卷经书抄完,太后的木鱼声也慢慢地停了下来。
“陪我到屋里歇会儿罢。”太后道,“我有些倦了。”
江菱应了声是,上前扶起太后,陪着她走到一间厢房里。太后和衣卧了,江菱便继续在旁边抄她的佛经,权当是练字了。并非她不想去找林黛玉,而是佛堂外面全都是人,全京城里的亲王郡王世子王妃们,几乎全都被太后给叫过来了。在此时出去,无异于落人话柄。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砚台里的墨汁像是要干涸了。江菱搁下笔,准备去跟小沙弥取一块墨锭,刚刚推开房门,便看见一抹明黄.色的身影,正在朝佛堂这边缓缓走来。
——怎么是他?!
江菱愕然捂住了嘴,阻止了自己脱口而出的尖叫。她刚想要背过身去,康熙已经发现她了。只略一转向,便朝她这边走了过来。
江菱无可奈何,便唯有出了厢房,走到长廊下,压低了声音道:“参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