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刻上面的字呈现龙飞凤舞之势,代表着曾经一个帝国的骄傲。因为有汉国方面的维护,上面字迹的漆色也被重新粉刷,使人能够明白地看清楚上面是什么内容。
“日月所照,舟舆所载。”庾翼心里泛起了一种追忆,充分感受到一个强盛帝国的豪气,不由自主地念出内容:“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汉军有一曲军歌就是改编自《琅琊台刻石》,豫州之战由褚裒统率的晋军有一次在与汉军较量时,汉军高唱战歌竟是没打就先让晋军崩溃,尽管消息被进行封锁,可是长江以南消息灵通的人无不知晓。
“汉军战歌还有一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该是何等的霸气。”郗愔这个王羲之的妻弟亦是在北上之行中,他对怔怔出神的庾翼说:“庾公,中原板荡以来,无数能人志士力图做到以上所言,却无一人能够办到。您认为汉王能够做到吗?”
“中原仇杀严重,死伤者数百万众。”庾翼和郗愔还是很熟悉,亦是清楚郗愔的政治立场,用着猜测的语气说:“按理说经历浩劫之后的汉国应该修生养息一段时间。”
郗愔立刻就说:“有渠道传来消息,汉军组织北伐军团,由冉闵作为统帅,汉军已经攻打到襄国,石虎再次不战而逃。”
汉军的北上说明汉国中枢根本就没有半点要与民休息的样子,那么就不能按照常理来猜度汉国的思量。既然汉军还能北上,那么汉军是不是也能南下?
“石虎北窜不能说明石碣面对汉军毫无还手之力。”庾翼是一个与石碣赵军有过不止一次交手经历的人,他也是亲眼见过汉军与石碣赵军的正面碰撞,相对公允地说:“石碣国力不济,中原的大多数地形无法使骑兵得到最大发挥,石虎撤到并州是在蓄积实力,退到草原恐怕也有诱使汉军北上的意图。”
当石虎从襄国不战而逃的消息传到长江以南,那一刻是所有世家一块失声,他们根本就不相信所听到的消息,以为是一种谣言。
无数世家派人前往长江以北,他们不但确认了关于石虎从襄国不战而逃消息的准确性,还得知种族仇杀对汉境造成的伤害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足够令长江以南众多世家心塞的事情莫过于,自己在与胡人较量中从来没有讨到什么便宜,一个新建立不足四年的国家却在与胡人的较量中一直取得优势。
对于大多数长江以南的世家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只有一个,汉国是会继续北上,还是进入到一段的稳固期,他们又有多久的时间进行自己的准备。
“希望汉军能够继续北上。”郗愔用着非常复杂的表情说:“却有消息称,北上的汉军仅是冉闵一部,有大批汉军在南调。”
汉军目前的动作很大,大批的士卒回归乡野或是就地居住,野战兵团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整之后陆陆续续向南移动。
桓温有一个东晋小朝廷公主出身的妻子,他从北线被调往豫州难以进行保密,关于他受命即将征讨李氏成汉的消息也是不胫而走。
“已经有人看到元子出现在许昌。”庾翼证实了郗愔的猜测,说道:“他这一次算是如常所愿,却不见得会有多么高兴。”
以前桓温还在东晋小朝廷为官的时候,不止一次建议小朝廷出兵李氏成汉,力主北伐由灭掉李氏成汉作为开端,可惜的是只有庾翼认同,其余不管是谁都认为桓温的建议根本就是胡闹。
“成国由李势继位后朝局混乱,先攻石碣,再侵我国,近期更是出兵汉国。”郗愔摇头道:“竟然会有这种掌国之人。”
说起来,东晋小朝廷之中的大多数人已经起了征讨李氏成汉的心思,那是李势足够的作死,还有一些李氏成汉的文武遭到清洗投靠了东晋小朝廷,使东晋小朝廷了解到没有比目前阶段更适合灭掉李氏成汉的时机。
东晋小朝廷有意出兵李氏成汉,前提是汉国那边没有什么异动。在没有确认汉国到底有没有可能南下之前,东晋小朝廷也只能是眼巴巴地盯着,根本不敢将兵力从长江沿线抽调走。
后面关于桓温将会统率汉军攻打李氏成汉的消息传到东晋小朝廷,他们是喜忧参半的心理,认为到手的肥肉要被汉国抢先动手吃掉,又觉得汉国既然征讨李氏成汉就不会侵犯晋国。
“不。”庾翼明确地说:“元子只是郎将,无法指挥数十万汉军。汉军大举南调,不会只是为了征讨成国。”
郗愔并没有觉得惊讶,赞同地说:“愔多次向国丈言明此事,国丈已经开始在整军备战。”
庾翼脑海里就出现了褚裒的身影,自从褚裒再次找他提出合作的意向被拒绝之后,庾氏一族不止是被边缘化,甚至出现了晋军和几个世家私兵向庾氏一族传统势力范围调动的迹象。他对褚裒的评价以前还很高,近期褚裒的一些作为却充分展示什么叫“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不由摇了摇头露出嘲讽的表情。
关于褚裒在针对庾氏一族布局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郗愔看到庾翼满脸嘲讽,不无劝解地说:“说到底我们是自己人,可不能国战将来之前先乱起来。”
国丈褚裒一族与谢氏一族现在是政治盟友,郗愔的家族与王羲之所在的家族,还有另外一些世家都是同一阵营。
郗愔这一次随行北上的任务很多,监视庾翼就是其一。他的行囊之中有不少出自褚蒜子盖章后的国书和封赏,有要呈给刘彦的国书,更有对一些中原世家的册封,少不得是在汉国事了之后前往石碣赵国、慕容燕国、张氏凉国要呈上的国书,甚至是目前在陇西和北地活动的苻氏一族都有份。
庾翼带着深意看了看郗愔,等待郗愔视线转到另外的地方,他嘴角勾起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