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见一股硫磺气味。
“可以引起燃烧和爆炸的东西。”那家伙不哭了,恶狠狠地道,“我要和那些恶霸同归于尽,我死在他们面前,看他们要不要承担责任……”
商悦悦一呆。
一句话如闪电劈过脑海,她混沌的脑袋,忽然被劈出一道灵感之路。
除了身体可以让人负责,还有死亡,也可以!
如果她为裴枢死,裴枢这种性子,也一定会对她负责,会对王后和弟弟负责。
被迫要做那种寡廉鲜耻的事,她心中早已恨不得死了好,她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裴枢开口同意负责,她就自尽。
既然都是死,为什么不选择可以保留自己清白和名声的死法?
这样她还可以获得他人最后的尊敬。
“呜呜呜就这样了,我要去死了,他们会为此付出代价的……”那家伙依旧没有抬头,蹲在那高举着手,手中装满火药的黑布袋子晃悠晃悠。
商悦悦忽然一咬牙,抓起一块板砖,狠狠砸在这人后颈上。
那人一声没吭,应声而倒,商悦悦颤抖着手,抓起那黑布袋子,塞进了自己袖囊。
那人倒在地下,在阴影中蜷缩成一团,手臂依旧挡在脸前。
商悦悦心慌意乱,此时也来不及仔细观察,对着那人拜了拜,低声道:“别怪我伤了你,其实我这也是救你,好死不如赖活着,你以后会感激我的……”她慢慢红了眼,捏紧那个袋子,“因为真正必须要去死的是我……我……我要借你这个东西用一用,对不住,这辈子不能还你了……”
她又躬了躬,匆匆走开。
阴影里,蜷缩成一团的人,一动不动。
月光透过花墙的缝隙,照亮他半边脸,那眼睛,慢慢睁开。
“真是好诱哄的丫头啊……”他喃喃道,“一说,她就懂了,下手很干脆呢。”
他慢慢坐起身,摸了摸后颈,撇撇嘴。
“看她失魂落魄,肯定有心事,又往裴枢这来,肯定心事和他有关。过来一诈,就诈出来了,哟呵,看样子事情还不小呢,这姑娘打算干嘛?烧死裴枢?*死在裴枢面前?”
他嘎嘎笑了一阵,笑着笑着脸色变得狰狞,“该死的裴枢,竟然敢把本太子吊在那里,让一千人看了本太子的小兄弟!此仇不报,我枉为玉无色!”
月光下,熊孩子人群杰出代表、翡翠王太子玉无色站起身来,盯着裴枢的宫室窗户,露出一抹诡异又恶毒的笑容。
“得罪本太子,总有你好受的。马上一个女人就要跑你这来*啦,爽不爽啊,少帅?”
……
商悦悦悄悄转到裴枢宫室后方,捏捏左手袖子里的迷药,再捏捏右手袖子里的火药,静静地,耐心地,等。
孟破天在裴枢屋子里生起了火,热气上涌,她忍不住困意,趴在桌上睡着了。
两条人影闪出了宫胤所住的宫室,那是景横波和宫胤,今夜赖在这里留宿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更多关于商国存放重要药物的宝台山的信息,夜深人静,开始行动。
同时出动的还有耶律祁和姬玟,以及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裴枢。
几人都往商王寝殿去,正常情况下,秘密都应该看守在那里。
但在接近商王寝殿时,姬玟忽然停住,看向一边一座黑沉沉的宫室,道:“此处有蹊跷。”
“何以见得?”耶律祁轻声问。
“我听见了机簧的吱吱声响,还有隐约的铁器味道,很多铁器。”
“那说明底下有重重机关,那正该是我们需要找的地方。”
“不。”姬玟道,“这味道太浓烈了,底下殿室却不大。如果真的是设置重重机关,那机关多得人脚都站不下,根本不合常理。而且……”她抽抽鼻子,“还有一点隐约的硫磺硝烟味道。”
耶律祁也专注地嗅了嗅,虽然也嗅出一点铁器味道,但姬玟所说的“让人脚都站不下”的铁器味道,还真是无法想象。
但他并不怀疑,立即道:“那就走……等等,有人出来了。”
两人伏下身子,看见有人从底下殿宇中闪出,东张西望,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似乎有些不耐烦,嘀咕了一声。
这么远,听不见,也看不见口型,姬玟忽然附在耶律祁耳边轻轻道:“他说,怎么到现在还没动静?是不是识破了这里?要不要去那里瞧一下?”
女子口唇极近,淡淡香气和柔软发丝拂过耶律祁耳侧,他不动声色稍稍避让,有点惊异地看了姬玟一眼,却没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那人说什么,只做了个跟上去的手势。
他们这群人今夜在宫中留宿,打的也就是商国珍药的主意,再加上前不久裴枢就曾经闯宫偷钥匙过,商国一定也有了防备,现在看样子,商国有心在这里设陷,要将来犯的人一网打尽了。
没想到姬玟五识灵敏到这个程度。
两人在屋脊上掠过,在月色阴影中跟着下面那个人潜行,耶律祁悄声问姬玟:“你五识怎么会如此灵敏?”
“我们姬国东境,和东堂西境靠得很近,越过一片高山沼泽,就是东堂。我们有时候也会乔装过去那边。东堂有个特别处,就是那边‘天授者’特别多。所谓天授者,就是天授异能的意思。有很多人有各种常人难及的异术。那个国家每年和南齐都举行‘天授大比’,对于培养后天的异能者,也有自己的一套独特方法,我去了几次,无意中得了一套法子,修炼了自己的五识,所以现在听觉嗅觉视觉都比常人敏感点。”
耶律祁听着,心中一动,想着景横波不就是个天授者?
“说起来才好笑呢,”姬玟忽然笑道,“我第一次去东堂,就遇见一个微视者。那姑娘也是初到东堂,以为自己这微视很了不得,结果转个弯遇见能穿墙的,再转个弯遇见会生命接续的,她当时就崩溃了,长叹:老天太虐,异能狗遍地走……”
耶律祁也笑,忽然怔了怔,觉得这说话的调调,怎么这么像景横波呢?
正想着景横波,就见前面人影连闪,他认出景横波身形,似乎正往先前那个有埋伏的宫室去,便遥遥做个手势,示意前方不妥,让景横波跟他走。
那边景横波也看见,认出耶律祁和姬玟,她对这两人很是信任,当即转向,宫胤看看那边,也没什么异议。
四人跟着底下那人一路走,发现竟然还是回自己所住的外廷宫室的路,不禁有些惊讶——难道商国把真正要紧的东西,反而藏在了外廷。
但仔细想想,也没什么不可能。所谓大隐隐于市,把重要东西就藏在他们隔壁,才最让人想不到。这是利用了人的心理定势。
又是人影一闪,屋脊上奔走的裴枢,也发现了景横波,立即跟着过来。
一行人从不同方向,回奔向原先那片宫室,靠近裴枢住处的殿宇。
……
商悦悦在裴枢所住宫室外转了半晌,始终不得其门而入,她不会武功。
忽然一个人在她身边道:“你怎么还在这磨蹭?”
商悦悦吓了一跳,回头一看,身边蹲着一个少年,脸上乌漆墨黑的,只一双眼珠子骨碌碌转动,很是灵活。
她呆了呆,才“啊”一声低呼:“啊,你是刚才那个……”
她怔怔地看着玉无色,没想到刚才那个蹲墙角哭诉的家伙,竟然不是宫女,而是个少年。
玉无色“嘘”一声,笑嘻嘻看着她道:“原来你不会武功啊……看在你听我哭诉的份上,我可以帮你一把,你是不是想进去?”说着嘴对着裴枢的宫室一努。
商悦悦咬着嘴唇点点头。
玉无色一笑,将她拎起,负在自己背上,商悦悦一声低呼,脸已经红了,还没来得及挣扎,玉无色已经轻轻巧巧纵起,越过了院墙。
商悦悦只觉得风声呼呼,赶紧闭上眼睛,再睁开眼时,自己已经在殿内的横梁上。
横梁之下帐幔深垂,帐幔之下火盆熊熊,孟破天趴在火盆旁边的榻上,睡得香甜。
玉无色拍拍商悦悦,指了指下面火盆,咧嘴一笑,做了个投掷的姿势。
商悦悦一惊,随即摇头,指指下面孟破天,示意如果在那里爆炸,这姑娘会首当其冲。
玉无色翻翻白眼,又指指床的位置。商悦悦又摇头,红着脸。
玉无色拎着她又换个位置,指指靠窗的位置,商悦悦又指指窗外的花,意思是炸起来会把这些美丽的花炸毁。
玉无色暴走了。
这娘们怎么这么唧唧歪歪,人不能炸,床不肯炸,花也不肯炸!
他一生气,就一搡商悦悦。
商悦悦猝不及防,身子一倾,她赶紧抓住横梁,袖子却一荡,袖子里的黑布袋子,忽然就落了下去。
商悦悦和玉无色都大惊,急忙伸手去捞,却哪里来得及,眼看那袋子直落地面。
袋子里有散火药,被风吹散,罩满宫室。
也有雷弹子,不需要明火,撞击便炸。
玉无色大惊,心知大事不好,抓住商悦悦就要逃,商悦悦却挣脱了他的手。
玉无色仓皇回头,横梁上黝黯的光线里,就看见商悦悦一张脸惨白如纸,眼底泪光盈盈,眼神却坚定如石。
少女目光定定的,对着他,指指自己的心,又指指下面。然后抱住了横梁。
玉无色在这一刻受到了震撼。
他看懂了这个手势的意思。
“祸是我闯的,我负责。和所有人,一起死在这里。”
玉无色心中一揪,忽觉难过又惭愧。
他真的只是想小小教训裴枢,给他添点麻烦,并不想害这花季少女送命,不然他也不会不放心跟过来了。
但此刻看见这少女凄绝又坚定的神情,他忽然明白了任性的代价。
人们一次次为任性付出代价的过程,就是成长的过程,代价越惨痛,成长越快。
他在这一刻感觉到被强力拔节的痛苦。
“走!”来不及做什么,他猛地抓住商悦悦。又对底下喊:“小……”
“轰!”
一声巨响,便如一个雷极近地劈在头顶,一股气浪冲天而起,“咔嚓”一声横梁断,玉无色和商悦悦被气浪冲得一个翻滚,再交叠着落下。
与之同时落下的,还有断裂的横梁,破碎的屋瓦,簌簌掉的墙皮。而四面墙壁都在颤抖,家具震倒,地面塌陷,烟雾弥漫,忽然又是“噼啪”一声大响,传来孟破天的尖叫。
巨响一起,景横波等人都已听见,骇然回首,就见烟尘里殿宇正在倒塌。一看那位置,景横波来不及思考,身影一闪便不见。宫胤和耶律祁立即狂追而上。再后面姬玟跟上,人影一闪,稍远些的裴枢后发先至,越过她身侧,奔向那倒塌的殿室。
裴枢的那个院子,已经被一片烟尘所覆盖,景横波到了以后,根本看不见里面怎样,她一边大叫:“裴枢!破天!”一边向里冲。
闯进屋中,横梁已经塌了一半,正卡在门口,上头屋瓦还在簌簌往下掉,她无法再瞬移,从横梁下钻入屋中,隐约听见孟破天的喊声,却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景横波只能摸索着向前走,忽觉上头也有人声,一抬头,上头那还没断的一半横梁上,似乎挂着个人影,正在猛力咳嗽,听声音像是少女。
她有点奇怪这人为什么不呼救,还有底下发生爆炸人怎么跑到横梁上去了?急忙对上头喊:“谁啊,是破天吗?你怎么样了?我来救你!”
一边喊她还一边要躲闪从天而降的砖瓦,上头那人却不回答,只是拼命咳嗽,声音犹带哭腔。
景横波正要闪身上去,忽然身后不远处又是一声炸响,又不知道哪里被炸塌了,什么东西翻翻滚滚地向她背后涌来,她只得先避开,这时却发现自己被四周倾覆的梁木砖瓦家具等物困在了一个很小的空间,几乎走不过去。
玉无色那个不知轻重的熊孩子,袋子里火药散粉也有,雷弹也有。火药散粉飘散开去后,遇见明火就会不断出现小型爆炸,整个宫室顿时给炸成了筛子。
人影连闪,宫胤出现在景横波身侧,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道:“小心!”
又是人影一闪,耶律祁出现在她另一侧,道:“这里还会有爆炸,你先出去,我们负责找人。”
宫胤点头,两人有生以来第一次达成共识,景横波却摇头,道:“上头有人!”
三人一起抬头,忽然姬玟踩着横梁跳进来,站在比他们高一个身位的横梁上道:“可有伤亡?此地雷火气息太重,还会爆炸,快走!”
“都出去,我来!”又是人影一闪,裴枢出现在横梁顶端,比姬玟更高一个身位,大喊道,“孟破天!”
“我在这里!”一个乌漆抹黑的家伙,从殿深处的废墟里艰难地爬出来,对着裴枢伸手。
众人舒一口长气,景横波急忙踏着废墟,要去将卡在柜子和床架间的孟破天拉出来。
姬玟和宫胤忽然仰头,与此同时,耶律祁也跃上一步,仰头道:“上面是谁!”
上面没有动静,似有隐约的压抑的咳嗽声。
众人对视一眼,脸色都不大好看——殿中只有孟破天一个,这时候出现在上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出手炸殿的人!
几个人对视一眼,同时纵起。
几大高手一起出手,身形带起的旋风,卷得歪斜的横梁都一阵颤抖。
上头一声尖叫,“哧”一声似乎什么东西破裂了,再然后,烟尘中似乎有隐约的簌簌声响,像什么东西被倾倒了下来。
此时众人都在这东西的正下面,只是身位有所不同,而这时景横波也猛地一拉,将孟破天拉到身边,此时六个人,都挤在了这被横梁和倾倒物架起的一个不大的空间内。
然后。
忽然宫胤就坠落下来。
然后耶律祁,裴枢,姬玟……
再然后景横波嗅了嗅,道:“什么东西这么香……”
再再然后孟破天诧异地道:“我好像闻见了一股奇怪的味儿……”
再再再然后,啪啪几响,几大高手栽了下来,伴随他们落下的还有各种杂物,将他们各自隔开,隐约还有景横波的惊呼,孟破天的尖叫,还有裴枢的大骂:“什么鬼!”
“轰”地又一声巨响,也不知道哪里的弹子又被触发,这回哗啦一声,整个屋顶都塌了。将几大高手,男男女女,全部压在下面。
屋顶上,两个面目呆滞的人,在面目呆滞地对望。
计划不如变化快,这一炸,炸出这样的结果,真是让人不敢相信。
好半晌,玉无色才吭吭哧哧地道:“你……你刚才袖子里,落下的,是什么东西……”
商悦悦脸上表情,不知道是哭是笑,好半天才抖抖索索,翻了翻自己衣袖。
她右边衣袖被撕裂,袖囊破裂。
玉无色若有所悟,“你袖囊里原本有东西?掉下去了?”
商悦悦又是那不知是哭是崩溃的古怪表情,点了点头。
“什么东西?”玉无色瞧着便觉得不大好,硬着头皮道,“毒药?”一边想着回去后自己的屁股啊贞操啊什么的能保住吗,老娘会把他卖给山里的野人族吗?
商悦悦摇摇头。
玉无色松了口气,不是毒药就没事,底下那群人本事大得很呢,只要事情不闹得太大就好。
商悦悦抖抖嘴唇,“比毒药还惨……”
“那是什么?”玉无色不懂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毒药还惨?
商悦悦盯着自己那袖子,两边袖子,一边放了火药袋子,掉下来了,引发了一场爆炸。另一边放的,就是母后给自己的那个“邀情药”。先前几大高手冲向横梁,身形带动气流,卷得她身形晃动,袖子被支出的梁木挂破,这瓶子也落了下去,当时就破了,粉末散了一地……
这粉末虽不比火药粉末声势惊人,但却更可怕。
她以前隐约听宫人说过,这药是宫中最厉害的情药,只要一点点,就可以让人神智迷乱,硬汉成藤烈女成菟丝花,陷入各种无法控制的疯狂,这是商国王室专用的珍品,据说还有别的妙用,是各国王室私下悄悄重金以求的妙品。母后顺手给了自己一小瓶,这分量,十个人也够用了……
现在底下,男男女女六个人,关系复杂,个个地位尊贵,各有国土和势力,这要闹出问题来,这这这……
迎着玉无色越来越着急的目光,她在寒风中抖索着,越想越觉得事情严重,终于抵受不住,哭了出来。
“天……事儿闹大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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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最后一次肥更,一万二送上。
我马上要飞巴厘岛。履行对父母的承诺,陪他们出国过年。
因此,十六号到二十二号,这段期间抱歉没有更新。
连载断更于我也是第一次,但写书这么多年,没好好陪过父母,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想想也觉得惭愧。
亲人渐老,时间于我们都很宝贵,我将越来越珍惜和他们在一起的日子。
本来想攒点稿子再维持几天更新,以保证月票和人气的,后来想想算了,写多少发多少吧。在断更之前,让大家看个痛快。
也不知道回来后这里会不会长草,顺其自然吧。
最后,大喊一声啊!过了今天,最起码七天你们看不见我哭喊打滚啦,就为了这个,不也该庆祝一下撒张月票吗!
最最后,提前祝大家春节快乐,2015圆圆满满!
明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