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左攸和黄炳廉等人站了起来,躬身拜道:“恭送陛下。”
宦官唱道:“皇上起驾!”
……左攸心事重重地走出皇城东华门,在自家马车前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巍峨的宫城,一时间似有感概,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他上了马车,从车上拿出纸笔来,拿舌头舔|了一下笔尖,便想写一封信告诉李处耘今天的事。
但左攸提起笔,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却无法落笔……如果这事儿再被人知道,那不是更坐实了勾结之事?
皇城司有一帮人,是在内部暗查奸细的。从未听说郭绍授意皇城司监视内部的大臣,应该也确实没有。但事儿就怕万一。
左攸从未觉得像现在这种忧惧。
他终于作罢,放弃了告诉李处耘的打算。有些事,没把握的时候干脆什么都不做,大概应该这样。
……
当天,李处耘还不知道史彦超上书的事,但他却闻到了很莫名的危机气息。大概是常年打仗的人,如果对危险没有直觉,很难不吃大亏。
下值回家,族弟李良士又来见李处耘。
李良士以足智多谋的儒士自居,认为李处耘是武将在谋略上不足。其实李处耘很少听此人的建议,只是觉得族弟头脑还算聪明,至少能在一些疏忽的地方提醒自己。
亲身走过的路,那些风风雨雨的经验和直觉,不是靠说道理能比的。
李良士进来便说道:“想不到范质出头,真是无心插柳,歪打正着帮了主公大忙。范质是宰相,不说有一堆党羽,至少和很多官场上的人有交情;他出面说那事儿(反对符金盏长期执政),官家不得不慎重考虑。从主公的言语中,朝廷最近应该想干大事,官家也想下边的臣子尽心尽责帮他实施大略,想得到臣子的支持,肯定不愿意在此时力排众议做什么别的事。”
李处耘不动声色道:“你想说什么?”
李良士道:“我是来恭贺您,觉得端慈皇后没法继续当政了。”
李处耘捋了一把又黑又浓的大胡子,摇摇头,又沉吟道:“殿前都点检……”
“主公?”李良士不解地望着他。
李处耘犹自踱来踱去,有些心神不宁。
其实李良士的进言没什么错,李处耘也想自己的外孙能做太子,这对李家的前程好处实在太大。但是,越是在高处,越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连已经得到的都保不住,再去贪婪更多,有何意思?
他心里再次默念了一遍“殿前都点检”这个词,除了尊荣,他还觉得那把椅子真的有点烫!武将这一行,最高的位置就是殿前都点检了,是整个大周最高级的武将。
禁军里位置已经最高,上面就是天,没有路、云端下面只有深渊。但这并不妨碍别人觉得他高到顶天,这便是李处耘嗅到危险的原因。
他越琢磨,脚下的步子越急。过了一会儿,他在椅子上坐下来,但马上又站起。
李良士疑惑地问道:“主公何事忧心?”
李处耘道:“我和范质没啥关系!”
他又伸手指着窗外:“我只想死了画像能在那座宣仁功德阁里,子孙能光耀门楣,把我的牌位摆在正屋里。”
李良士道:“主公说得没错……”
李处耘用力抚了一下胡须,道:“端慈皇后被从西殿赶走,别人都认为是我最愿意看到的事。你想得到,朝里的文武都不傻!范质这时候蹦出来说,他凭什么说?这事儿关他屁事。”
李良士若有所思,这会儿却说不出话来。
“那么,范质会不会是我指使的?”李处耘沉声道,“我一个武将,能耐真是太大了,连宰相都指使得动,那还了得吗?”
李良士恍然,一拍脑门道:“在下实在错了!”
李处耘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
良士道:“到了主公这个位置,得到官家信任才是最重要的,如果被猜忌恐怕真的就麻烦了。”
李处耘叹了一口气,他在(后)晋朝时期就从军了,什么事没见过,晋、汉、周历朝内部倾轧死伤无算,几乎都是君臣猜忌的下场……连大周太祖都被杀|过全家。而在这些朝代,只有拥有兵权的人才会被猜忌。
恰恰李处耘现在是皇帝之下,兵权最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