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觉之前,小茹喝了泽生为她煮的红枣银耳汤,这一晚上她睡得还算安稳。
只是接连这几夜,全县怕是没有几个人能睡得安稳的,就连泽生也一样。
他辗转反侧,听着小茹均匀的呼吸声,想到她肚子里又有了他的孩子,他既感觉幸福,却又很害怕,生怕这般宁和的日子被打破,生怕小茹那如此柔和静美的脸上带有忧愁。
这几日听闻有一些人家跑到外县去躲着,因为他们有亲戚在那边。但大部分人家都是没有亲戚在外县的,除了挖坑就是挖地洞,不是往地里埋首饰,就是埋钱罐子。
泽生想到自家有那么些钱,完全可以带着全家一起去外县安全的地方躲避,包括爹娘、大哥等自家人,还有小茹的娘家人,都可以一并带去。
可是带着孩子颠簸,若在路上遇到叛军怎么办?岂不是自投虎穴?或许还是老实等着明日上午将地洞挖好,全家人搬进去?
若是前几日就想到这一点,趁叛军离此地还很远,没那么快能来此地时,他已带着全家人去外县就好了。只是当时他和小茹都觉得叛军不太可能从石镇过,没太恐慌。
而这几日被村民们恐慌情绪所感染,他是越来越紧张了。如今是进退两难,去外县的话,又怕路上遇险,就在本地等着,他又心焦不安。
这一晚上,他几乎没合上眼。
次日上午,一家人就搬去地洞了。为了能快速挖出地洞来,他们一家和其他三家共同挖出了一个较长的地洞。
所有人都半弯着身子才能钻进去,因空间狭小,得一人挨一人坐着,个子高的稍抬头,就会撞着脑袋。
每个人手里都还拿着一些准备好的干粮和水。
泽生时不时伸手摸摸洞顶,怕土松动,若是塌方下来可就坏了。幸好方老爹和洛生有盖房子的经验,懂得如何控制支撑力,这个地洞还算是安全的。
只是呆在里面才半个时辰,小茹就受不了了,太憋气了。洞口那么小,里面人多拥挤,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还是难受。
再憋一会儿,她胃里一恶心,顿时想吐。她捂住嘴,连忙弯着九十度的腰,往外跑。
一出洞口,她便吐了。泽生手里还抱着小宝呢,赶紧跟着出来了,给她递上水,“要不我们就在洞口透气吧,还可以给大家望望风。”
小茹喝了口水,再呼吸着外面新鲜的空气,感觉舒服多了,“嗯,我们不要进去了。也许本来没什么事,可别呆在里面憋出事来。”她又朝洞里喊着,“小清,你把大宝也抱出来吧,别把孩子闷着了。”
小清抱着大宝出来后,瑞娘也抱着她那两个月大的女儿跟着出来了。
紧接着洛生又领着牛蛋出来。
洞里面的其他人慢慢的也都憋不住了,全跑了出来。泽生将小茹吐的东西都埋在了土里,大家就闻不到气味了,全都排在坐在洞口处坐着。眼睛都四处张望的,只待发现有情况,立马钻进洞里去。
尽管个个心里都焦虑,十分害怕,嘴里还都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拉着话。
张氏与明生娘还在聊着小茹的事,“我家茹娘好像又怀上了,瞧她刚才遭罪的那样。本来还想找老郎中来把个脉,好确定一下到底是不是真怀上了,可是老郎中一家去外县了,根本寻不着人。”
明生娘道:“这会子还把什么脉呀,反正不管怀没怀上,也不耽误什么事,又不是马上就要生,有啥好担心的。邹寡妇一家才着急呢,她儿媳妇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若是真要生,怕是连稳婆都找不到。你没见着邹寡妇自己包了一把开水煮过的剪刀带在身上么,就是以防万一。”
她这一说,大家都唏嘘起来,为邹寡妇一家着急,若是真要生该怎么办?没有稳婆在身边,哪里放心得下。若是一边生孩子,一边来了敌人岂不是完蛋了?生孩子总不能不出声吧?
才一说到此事,就听到不远处有妇人疼得大喊大叫起来。
大家立马跑过去看,只见强子将她娘子横着抱出洞来,想抱回家去。在他看来,生孩子也得躺床上去生啊,哪有在野外生的。
可是他的娘子拼命叫喊,“快放我下来,等不及了,孩子好像要出来了。”
邹寡妇也钻出洞来,跟在后面追着,直呼道:“还回什么家啊,就在这里生吧!”
“啊?这里怎么生?”强子急得汗流浃背。
邹寡妇赶紧脱下自己的外裳,垫在地上,“快将翠娘放下来吧。”
强子六神无主,只好听他娘的,将他娘子放在那件薄外裳上躺着。
邹寡妇又道:“你也把外裳脱下来吧,等会儿好包着孩子。”
这会子好些妇人都围了过来,男人们赶紧站远了,生孩子的事他们可不敢看。
邹寡妇又招呼着张氏过来,“你两个儿媳妇都生过孩子,你也都在旁看过稳婆怎么弄的,能帮帮忙么,我怕自己弄出差错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张氏有些害怕。可是邹寡妇没亲眼见别人生过孩子,张氏还真担心她会出差错,便犹豫着走过来,蹲在地上,像稳婆那样,看翠娘的下面是啥情况。
这一看,张氏吓一大跳,“哎呀,都露出来了一点,就要生了!要生了!”
翠娘自己也止不住想往外拱。其他妇人围成一圈瞧着,鼓励她使劲。
小茹也在其中,看到这一幕,她的心揪得生疼,翠娘千万得顺利将孩子生出来呀,若是出了岔子可如何是好?
眼见着孩子的头要出来了,小茹根本不敢看,赶紧捂住眼睛。才过一会儿,她便听见孩子哇哇大声哭了出来。
妇人们齐呼,“生出来了!生出来了!还是男娃!”
邹寡妇与强子皆紧张又欢喜,而且翠娘看上去还挺精神。小茹不得不佩服她,看来翠娘不仅身子皮实,心理素质也极好。在野外生孩子,且没有稳婆接生,她竟然不哭不闹,只是用心使劲生孩子。
要放在自己身子,小茹想想都觉得可怕,她怕是慌得直哭,没力气生孩子了。
“快剪脐带吧!”大家催道。邹寡妇将准备好的剪子拿了出来,手直抖,不敢剪,这活她没干过呀!
邹寡妇将剪子递给张氏,“你见过稳婆怎么剪的,你……你来吧。”
“我也不敢!”张氏慌道。
妇人们都嚷道:“有啥不敢的,你以前见稳婆是怎么剪的,你就照葫芦画瓢那么剪呗。”
还有人说得十分轻松,“应该就跟剪地瓜藤一样吧,喀嚓一下不就完了么!”
这些人说起来倒是容易,若让她们自己来,她们肯定就跑远了。张氏回想了一下稳婆那手势,咬咬牙,一下将脐带给剪了。
在旁的强子终于放心了,松了一口气,瘫坐在地上,直呼谢天谢地,就是忘了谢张氏。
邹寡妇将强子脱下来的衣裳包裹着孩子。张氏学着像稳婆那样给翠娘处理血水,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感叹道:“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还当了一回稳婆。”
她此言一出,大家都笑了起来,早已忘记这次出来是躲着打战。
因为紧张的情绪放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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