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一骑快马,飞也似地驰进葫县驿站,刚刚冲进驿站,那匹马便轰然一声仆倒在地,马背上的人胸前绣着一个大大的“驿”字,背后插着三面三角小红旗,这是八百里快马,沿途不得有任何人以任何理由阻拦,便是那马当街踢死人命都不用判刑。
战马轰然倒下,马上的驿卒就地一个翻滚,很灵巧地避免了战马的侧压,但他挣扎了几下,却因双腿麻软,无力站起。
驿站里的驿卒一见他骑着快马冲进来的模样,就已大惊迎上,他们当然认得这是八百里军驿,这个驿站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这等最紧急的军驿快报,当即抢上几人将那驿卒扶起。
那驿卒用沙哑的嗓音吼道:“换……换马……”
扶着他的那个葫县驿卒同情地道:“兄弟,马能换,可是看你这样子也吃不消了啊。接着你是南下还是西去?只怕你再撑下去,马还没累死,你就要活活累死了。”
一般来说,军驿通传换马也可以换人,接力似的往下一站传递消息,但是向这种十万火急的军驿,那就是人不离信,信不离人,不可能随意交给地方驿站的驿卒了。
那人艰涩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但嘴唇干裂。根本没有唾沫可咽,旁边有个驿卒递来水囊,他也不接,而是吃力地道:“到……到了,换马,我……要去县衙……”
葫县县衙,花知县正在审理一桩民事案件,忽然一个“传报大爷”从屏风后面绕出来,附耳对他低语几句。花知县顿时大惊,马上宣布押后再审,说完不等众人退下便急急退堂离开了。
二堂里面,那个驿卒歪歪斜斜地半躺在椅上。正拿着一壶凉茶狂饮,花晴风匆匆而入,那驿卒一见他那一身七品正印的官袍,马上挣扎站起。摘下一直不曾离身的包袱,从里边取出一个水漆封印的信筒,双手呈给花晴风。
花晴风急急接过信筒。道:“不必多礼,你坐!”匆匆绕到案后,检视密押火漆封印无误,便用裁纸刀把那封口划开,从里边取出一份公函。花晴风展开这份公函急急一看,登时脸色数变。
未曾打开这份公函前,花晴风着实有些惊恐,这等急传快驿,在他想来,只能是附近州县发生暴动谋反,朝廷要出动大军镇压,一时间不知会不会殃及本县,也不知朝廷给他分付了什么差使,待打开公函一看,才晓得竟是叶小天犯了案子。
叶小天不管犯了什么案子,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官,要动用八百里军驿快传,未免太也小题大做了,所以看到这里时,花晴风颇有些不以为然,可接下来再看,居然是当朝首辅张江陵亲笔做出的严惩批示,顿时心惊肉跳了。
这份公函并不是朝廷传来的驿报,首辅的亲笔批示还在路上,这都是下面各级官吏揣摩、迎合上意的一种表现,能够惊动当朝首辅,在他们看来,要么是此人罪大恶极,直达天听,要么是冒犯了首辅大人的什么亲眷朋友,这才惹得首辅大怒,那么……这个倒霉虫是必死无疑的了。
如果这时他再出点什么意外,甚而畏罪潜逃,那谁来承担首辅大人的雷霆之怒?是以朝廷发来的如何处断叶小天的信使还没到,地方官吏先行揣摩上意,雷厉风行地处置起来了。
这个驿卒是南直隶刑部衙门派来的,公函上将他们了解到的情况添油加醋地描绘了一番,指示花晴风见此公函立即把叶小天控制起来。
本来官员犯罪,等候弹劾处断,尚无结果之前,是不能拘捕的,只能勒令在家候参,在此期间的俸禄也是不停的,而南京刑部的指示却是:立即把叶小天投入大牢,严密看管,如有逃逸,葫县上下一体拿问。
花晴风吓得心头突突乱颤,思来想去,实不知这叶小天究竟犯了什么事,居然由当朝首辅亲自批示拿问,南京刑部的公函上对此又语焉不详,实在无从揣测。
虽然他上次宴会后已经暗暗与叶小天结成同盟,以对抗徐县丞和王主簿的咄咄逼人,可这种事,根本不是他能扛得下来的。
花晴风持函在手,暗暗懊恼:“可恨呐,此人一去,我孤掌难鸣,到时只怕又要重演孟庆唯和王宁架空本官的故事了!”
花晴风暗暗懊恼一番,终究不愿亲自带人去抓叶小天,便没精打采地道:“来人,传徐县丞来见!就说本县有十万火急大事要吩咐于他!”
片刻功夫,徐伯夷来到二堂,先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半瘫在椅上,仿佛半个死人的那个驿卒一眼,旋即向花晴风拱手道:“不知县尊大人何事相召?”
花晴风把那份公函向他一递,道:“你来看!”
徐伯夷接信在手,只看了三行便喜上眉梢:“大事谐矣!这一遭,管叫那叶小天有死无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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