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力狂奔。
此时卢云飞奔追敌胡媚儿便跃下车来察看眼见那卢云已然追出十来丈她心中忧虑就怕卢云有何闪失但转念想起他方才的说话心中忽又感到酸楚。忍不住又落下泪来。
其实胡媚儿适才所言不过是寻常风尘女子心中所盼。这些姑娘多半情非得已并非个个玩世不恭一旦遇上仁慈善良的郎君往往心中生出期待就望能尽去昔日之非再作人妇。她回思生平自己杀人如麻为恶着实不少更因性子自卑暴躁害了无数好汉江湖上与她有仇的岂止一家一姓?看来若要退出江湖嫁入官家做姨娘这辈子是休想了。她心中悲凉复又刚硬起来反正既然错了那便错到底沦落成娼妇又如何?万劫不复又如何?咬牙切齿之中恨不得再杀它几百几千。
她恶狠狠地踢开了地下的石子掀开车帘便又行入蓬内猛然间身子一震竟尔倒退了一步口中更险些尖叫出声。
车里不知怎地竟然坐着一名蒙面人看他双目精光闪烁正自凝视着自己。
胡媚儿尖叫一声霎时银针便要出便于此刻那黑衣人左手一伸举起了一样物事淡淡笑道:“动手吧。”
胡媚儿看得明白那黑衣人手中举的不是什么兵刃宝剑却是给自己唤叫阿秀的那名婴儿。此时卢云已中调虎离山之计只余胡媚儿孤身御敌她投鼠忌器深怕误伤婴儿当即尖叫道:“你要杀我尽管冲着我来!你……你放下孩子……”
黑衣老人听出她的柔弱只淡淡地道:“胡姑娘你生平杀人何其之多如今为何吝惜一个孩子的性命?你回答我。”听他声音老迈竟是方才车外说话的嗓音胡媚儿目光望向婴儿心里又慌又怕颤声道:“我……
我不知道……”黑衣人冷冷地道:“胡媚儿只因你心中存了非分之想。你想借这孩子赎你的罪让你往上攀爬重新做人可老朽得告诉你你太天真了这是没用的……”他口气转为低沉幽幽地道:“胡姑娘既已坠入孽海便无回头之路沉沦下去吧……沉沦下去吧……”
胡媚儿听他说破自己的心事登时放声大哭:“你到底是谁?”
黑衣人淡淡地道:“我是你的同伴。”胡媚儿泪如雨下已然软倒在地哽咽道:“同伴……”
黑衣人缓缓起身将衣袖撕开了霎时露出一只孤鸿烙印听他静静地道:“胡姑娘来吧带着玉玺随我回去无边地狱去见你的新主人。”
“新主人?那江大人他……他……”胡媚儿全身抖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下来眼前的老者虽然看不清脸面说话声中却有一种无形的劝慰之力形势已成万难反抗除了投靠新权贵一途别无法子活命正要含泪答应陡然间那小婴儿竟然呱呱地大哭起来。
胡媚儿脑中电光雷闪想到卢云对自己的信任不由尖叫道:“我不要主人!我不要主人!走开!别烦我!”
只疯般扑了出去。那黑衣人抓着婴儿侧身闪过叹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难道不知这个道理么?”说话间手按剑柄旋即要拔剑出鞘料来胡媚儿必定凶多吉少。
正在此时车蓬外传来一声大叫:“谁在里面!”跟着剑光闪动车篷的帆布竟给这剑斩裂不旋踵一名青年飞入车中正是卢云。他手腕颤动剑豹使出十来道剑光反射而出照得满车生辉那黑衣老人吃了一惊慌道:“六师弟?”
卢云大喝一声趁着他心神略分脚下扫出“旋风腿”正是陆孤瞻所授的“无双连拳”那黑衣老人没料到他会化剑为拳慌忙向后急闪陡然间卢云进步插掌身子赫地向前一挤一靠左手已然拿住婴儿肩头重重向前一撞怒吼道:“破!”那黑衣老人沈力在胸硬接他惊天动地的一撞砰地一声响身子如纸鸢般向后飘出但见他半空扭腰复又坠下地来此人竟是败而不乱极有大将之风。
卢云稍一试招便得奇效看那“昆仑剑法”融入“无双连拳”拳掌内劲无所不用颇见融会贯通果然无愧这一个月来的苦练修行。卢云占得上风便要追杀出去忽然臂膀一紧回眼去望只见胡媚儿拉住了自己垂泪道:“别追了他们人很多你一个人打不完的。”
卢云见她颓丧黯然不由慌道:“伤到哪儿了?”胡媚儿低垂柳眉摇头不语过得许久只见她自行止了泪水容情变得十分僵硬。卢云正要再问那胡媚儿竟已自行跳到了前座轻提缰绳一声娇叱自行驾车前行。
深夜之间胡媚儿一语不仅在驾车赶路。几次问话她都不加理会好似那黑衣人惊吓了她。卢云望着她的背影不由低声叹息他与胡媚儿相处日久已知这魔女看似凶暴其实大半时是装出来的内里不知何故很是自卑。回思她哭泣时的柔弱一时更感怜悯。
他闭目凝思方才共有两名黑衣人前来夹击第一个是饵用意只在引他离开第二个才是正角儿。这两人的身法十分精强适才若非醒觉得快怕真中了声东击西之策。卢云陡遇强敌心里不由烦躁起来车里的婴孩驾座上的胡媚儿生死安危全压在自己肩上眼前并无退路这趟旅程是否能平安渡过端看自己的武功造诣。生死造化命数安危一切全在剑上。
卢云静坐车中听着木轮阵阵滚动。他满心烦乱无助之间又从怀中取出那本剑经他打着了火折翻到了最后几页低声默念:“恨人所以得仁无爱者必不怨……遂舍善恶之心得称剑神。”他这些时日按着经书所载运气练功只感头绪纷纷却都不得其门而入卢云阖上经书双掌合十心道:“卓掌门请你大善心保佑我练成神剑救下这些无辜性命。”远处寒鸦啼鸣听来仿佛是卓凌昭的高傲笑声正自取笑软弱的自己。卢云躺在车中一时翻来覆去心中极感无奈。
连着一月赶路都由卢云驾车难得落个清闲慢慢已是半睡半醒约莫过了一个时辰天光微亮已在黎明时分听得马嘶声响大车缓缓停了下来卢云睁开了眼探头望外四下环山眼前却有一座吊桥黑夜间望来颇为狭长却不知通往何处。
卢云揉了揉眼问道:“咱们到了么?”
只听胡媚儿低声叹息点了点头。卢云见她面色黯淡当下翻开车帘跃到了前座问道:“怎么不走了?”
胡媚儿苦笑一声幽幽说道:“卢云你把孩子留下来以后就会离开了。对不对?”卢云咳了一声道:“在下还要回北京一趟您是知道的。”
胡媚儿微微苦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她掩住了脸不住饮泪哭道:“那个黑衣人说得没错我本就是个人尽可夫、低三下四的妓女原就不该有痴心妄想更不该指望自己变回一个清白好姑娘不过……不过……我要你明白……”她仰头望着卢云脸上现出毅然神情拭泪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一辈子记得我的好处再也忘不掉我。”
黎明天光胡媚儿面上满是泪水这妖女望来竟是如此深情柔弱。卢云见了她的神色不由心头大震他伸手出去回握胡媚儿的素手道:“胡姑娘不用等到那一天……”他跃下车去俊目回望颔道:“我这辈子已经忘不掉你了。”胡媚儿樱嘴微张满心惊诧慢慢嘴角泛起了笑容道:“你……你是说真的?”
卢云把她抱下车来微笑道:“别胡思乱想了。咱们这就去你家你那传言中的姨妈在下可是耳闻已久今日得去拜见一番。”胡媚儿给他抱在手上登时破涕为笑道:“我……我真的有姨妈我可没骗你……”
这两人来历相差十万八千里一个是自命刚正的孔家门生一个却是人人不耻的妖**女两人如此温言软语当真是罕见至极的怪事一个月前若有人把今日情状告知这两人必被斥为无稽之谈只是此时两人含笑相对却觉得再自然不过竟没一分一毫的突兀。
两人并肩同行来到吊桥之前那桥颇见狭窄长宽仅容一人通行。卢云藉着天光探看峡谷只见脚下悬空高达百丈谷底波涛翻腾却是一条大水想来便是那白水河了。
胡媚儿微笑道:“你瞧这桥的模样可像奈何桥?”卢云问道:“你家乡便在对岸?”胡媚儿嗯了一声道:
“我爹娘都不在了家里还有四个姊妹她们性子不像我这般凶狠可却比我美多了。”她看了卢云一眼眼见他一幅误闯盘丝洞的高僧模样忍不住笑道:“算了本想劝你大小通吃看你木头一根说了也是白说。”
两人跨步上桥那木桥嘎地一声上下晃荡不休颇见老旧看这年久失修的模样想来地方官员必不曾拨款修缮。卢云问道:“你是几岁离乡的能说说么?”胡媚儿望着吊桥对面的村落道:“我十八岁离家至今已有十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回来。”
卢云见她举止妖媚又常做道姑打扮没想真的比自己小了一岁想来这回无意间说出应非虚言。当下咳道:“当年姑娘为何离家?”胡媚儿讪讪地道:“当然是穷啊咱们苗人耕地少养不活那么多孩子自然要送几个赔钱货出去了。难道还能去做官考试么?”
这贵州紧临四川、云南与这两大行省相比只能算是小地方那时胡媚儿自况身世便以“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自谑只是她却漏了最最要紧的一句便是那“人无三两银”卢云出身山东生活虽不富裕却还不至要送子过继他眼望胡媚儿喟然道:“想你这般娇滴滴的弱女子也真难为你了。”
胡媚儿笑道:“做女人有女人的好处谁要你可怜了?”她眼望卢云忽地笑道:“卢大人啊咱俩一男一女我又抱着婴孩回家一会儿我姨妈见了你恐怕要误会了。”
卢云奇道:“误会什……”那个“么”字未出心下已是一醒想来旁人见着了两人的神态十之**真会把他们当成夫妇。卢云想到了顾倩兮她若知道自己与妖女同车共寝一个月不知会否气炸了一时嘴角微微苦笑摇头道:“误会便误会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胡媚儿嘻嘻一笑颇见得意跟着又道:“咱姨妈精擅药酒一会儿你可得多喝两杯也好强壮身子。”这几日辛苦赶路卢云滴酒未沾听得有酒心下自是一喜正要答应那胡媚儿却笑眯眯地掩着嘴看她这模样想来是要姨妈把相思蛊毒准备好一会儿也好下毒。
两人并肩走着胡媚儿忽然取出一罐清露便往卢云身上洒了洒卢云奇道:“这又是什么?”胡媚儿笑道:
“咱家养了些毒蜂平日就在村子旁飞绕专钉生人。这气味是驱赶毒蜂的。”卢云哦了一声笑道。
“原来如此。”
黑暗的道路中陡地生出一个陌生口音竟把卢云的话抢了去。卢云怔住了胡媚儿也是悚然一惊她见黑沈的道路中似有大批强敌想起家人的安危不禁害怕起来喃喃哭道:“不要……不要……”卢云自知前头必有埋伏心里也是冷了半截当下取出长剑将胡媚儿护在身后。
双目刺痛眼前光芒大现无数火把高举过肩那村子里果然有大批人马驻守等候。卢云咬牙切齿急忙去看只见这帮人约莫两百余人个个身穿胄甲那高天成、高天业等人都混在人堆里却没见到萨魔眼看为的是名军官面貌不识卢云拉住胡媚儿的手正要慌忙奔离那胡媚儿却呆呆站立不动卢云慌道:“怎么了?为何不走?”
胡媚儿哽咽无语那军官却替她答了听他淡淡地道:“这位胡小姐的家人亲友已被全数擒下。”他眼望卢云淡淡地道:“您说她还能去哪儿呢?卢——大人!”
“卢大人”三字一出已然点破了自己的身分卢云好似被戳中了一刀不由全身一震再也说不出话来。那军官微笑道:“状元大人在下冯治六品顶戴奉钦差陈锣山大人之命追捕两位整整一个月之久。卢大人给我个方便自己方便还请交出玉玺和那孩子念在您的状元功名皇上或许会从轻落。”冯治说了许久登时轻轻挥手道:“把人带上来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刻卢云牙关颤抖那胡媚儿更是泪流满面。
一旁有人大声呼应只见大批劲装男子走了出来想来都是武林人物。为一人牵着绳索绳上绑着几十名男女老幼的颈子想来都是胡媚儿的家人。其中女子有老有少更有不少衣衫不整看几名孩童面颊高高肿起想来都已吃足苦头。
高天业喝道:“胡媚儿敬酒不吃你吃罚酒你这淫妇当真可恶居然吃里扒外害得大家费了一个月工夫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一会儿瞧我如何连本带利地炮制你!”看“神弹子”面有菜色身上又有着毒虫螫咬的痕迹入村时必然花了些气力。再看其余将士也多衣衫褴褛想来这些追兵远从天水赶来一路深入云贵真已耗费了一月之久。
冯治使了个眼色大批兵卒奔了上来将卢云与胡媚儿团团围住更外围一圈则是那群武林好手强弱太过悬殊一家老小又被人擒住胡媚儿只能掩面哭泣毫无战志。冯治微笑道:“卢大人当年金銮殿上皇上如此疼爱你你为何还要逃呢?别连累顾兵部也别连累这些男女老幼我给您一个面子不让人押你请你自己把玉玺和孩子带过来。”
这趟最后的旅途终于走完了。什么是非善恶美梦前程在这一刻全数成灰。胡媚儿啜泣不止她扑入了卢云的怀里放声哭道:“卢云!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我不要做好人!不要!不要!”她拼命捶打卢云的胸膛好似要他把自己坏人的身分还回来她不要落得这样的下场。
胡媚儿哭哭啼啼自把婴孩放到了地下。卢云眼望四周只听满场男女老幼哭泣不断那小小孩童坐在自己的脚边正自回头望着自己两手张开兀自要他来抱。
苦笑吧……这当口除了苦笑还能做什么呢?在京城有顾嗣源护他、在怒苍有秦仲海保他、在天水有胡媚儿救他现下这些人都被自己的任性牵连个个都要大祸临头卢云啊卢云你是犯了什么瘟病呢?你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呢?
自己必然做错了什么一定是这样的不然为何会有那么多不幸围绕自己?为什么?
卢云低头流泪八尺二寸的身材看来如此渺小像只卑微的蚂蚁。他泯住下唇跪倒在地垂泪求恳:“冯大人我可以随您走只是请您务必高抬贵手放过这些男女老少他们是无辜的。”
冯治摇了摇头冷硬的声音响起:“卢——大人。”卢云求恳道:“冯大人请您做一次好人好不好?”
冯治叹了口气他眯起双眼嘴角斜起竖指轻摇道:“滥好人不是人。”
“冯…大…人……”断断续续夹杂着哽咽身上似有千斤之重。
“卢——大人。”那声音畅快悠扬充满了光辉与胜利就像千百年来的王者。
冯大人站着卢大人跪着冯大人与卢大人就这样对望着。
卢云苦笑垂泪自知无力转变局势他跪倒在地仰望上苍。旁观众人目不转睛都在望着场中的卢状元。满场寂静中只听他轻轻向上苍诉说:“老天爷终究是不成的吗?”他双眼微眯凝视穹苍泪水从小小的眼缝中涌了出来他忽然撕破了自己的上衣大声哭号:“老天爷!想要做好人终究是不成的吗?”
“烦死人了抓起来。”冯大人皱眉摇头打了个手势数十名兵卒暴喝一声全数涌了上来。在小婴儿呆滞目光的注视下眼前的卢云放声大哭陪伴着他的哭声的则是满场老弱的惨叫哭号以及高天业伸手去撕胡媚儿衣衫的声响。
谁能解救自己呢?在这濒死绝望的一刻脑中闪过了无数往事有顾倩兮温柔的鼓舞有顾嗣源多智的嘱咐更有银川慈爱的目光而最后停在眼前的却是他。
“昆仑剑出血汪洋千里直驱黄河黄。”
侠就是夹左边是仁右边是义头顶灰天脚踩泥地。只因存爱所以存恨只因心慈所以心悲只因成王败寇所以济弱扶倾只因天下无道所以以武犯禁。
好似卓凌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那满身杀业的剑神向自己谆谆诉说。迷茫之下经脉好似被锁紧了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寻不到出路的方刚血气在体内挤压冲撞。那忿恨血气化为形质一点点地催促自己。卢云大声喘息双手向空挣扎。
悲怨是空、仁义是梦只因信仰剑所以贯彻道。
“呀啊啊!”猛然间大声惊呼传入耳中跟着一名兵卒飞了过来正正撞在冯治背上冯治心下一惊急忙转过头去只见场中光芒闪耀卢云手上的宝剑陡然上升了三尺有余成了一柄精光耀眼的大火炬。
卢云泪水滚滚落下口中却哈哈大笑他举起长剑精光一闪竟已划破自己**的胸膛剑尖向地长剑沾了鲜血沿刃滴洒霎时在脚旁画出了一道血线好似一道界限将满场兵卒与那婴儿隔了开来。满场众人不解用意都是看傻了眼。
卢云一边哭泣一边擦抹泪水模样如同稚童。忽然间只听一声断喝场中的身影不再啜泣他单手提剑剑尖却正正指向冯治。冯治皱眉道:“卢大人你想反抗么?”
卢云满胸鲜血仰望天际只见他掌中如持火炬静静地道:“我卢云以性命誓你等敢过这条线必被我手中长剑腰斩。”他横眼睥睨望着场中兵卒仿佛便是当年“剑神”的傲然神态。
卢云双目满是血丝咬牙道:“胡姑娘过来!把你的家人带走了!”
胡媚儿从未见过卢云如此愤怒便在药铺里也仅见他频频拭泪不曾这般悲号。胡媚儿又惊又怕又喜又爱她蹑手蹑脚地走向自家亲人忽听一名兵卒喝道:“你大……”话声未毕剑芒催动那人身子竟已断做两截烂死在地。
剑芒重现江湖高天业、高天成等人都是识货的霎时全身抖无不向后退却。众人大惊失色万没料到卢云竟有如此神功护身连胡媚儿也看傻了眼。冯治尖叫起来慌声道:“大家一起上!杀了他!杀了他!”
卢云杀红了眼抢先一步动手听他纵声长啸拔出长剑第一个对着冯治杀去众官兵没料到一个文弱书生居然敢如此杀人慌忙间过来拦阻猛见卢云手腕颤动霎时“剑浪”横切而过滔天巨浪中宝剑加上剑气面前十来柄长枪已然断做两截卢云扫出重脚将十数名兵卒全数踢滚在地那冯治面前无人保护已被卢云一把揪住髻拖地行走只听他又哭又叫惨嚎道:“壮士饶了我!饶了我!”
卢云沉着一张俊脸看也不看左手用力向下一掼将冯治在地下重重一摔。他手指地下血线再次说道:“胡姑娘把你的亲人带走了。”
眼看卢云势若疯虎武功更是高强无比一众武林人物你瞧瞧我我瞧瞧你竟无一人敢动。高天成识得卢云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嚅啮地道:“卢……卢云!你莫要妄动!你没有胜算的!”此言一出更衬得众人的气馁卢云将冯治高高举起示意满场兵卒莫要妄动胡媚儿浑身抖一步步朝家人行去这回官兵无人敢挡众人一来投鼠忌器二来贪生怕死眼睁睁看着胡媚儿带着满门老小直朝吊桥奔去。卢云虽怒不乱便以冯治的性命做盾一步步向后退却也已来到了吊桥之旁。
便在此时一道长枪疾射而来鲜血迸洒当场将冯治定死众兵卒又惊又怕无不慌忙回望却听背后传来滔天巨笑一个高大的身影从人海中穿出两旁人众有走得慢的全给他举掌挥开。那人大步一跨来到了血线之前举靴抹地将卢云的血迹擦了去。
萨魔来了。
卢云放声怒号提气挑战萨魔也是森森冷笑突听他虎吼一声向前飞奔而来两只妖魔便在桥前奋力开杀。冯治已死那带队副官立时呼喊道:“大家别理这家伙去追玉玺!分两路包抄……”满场高手醒觉过来不再与卢云正面较量全数朝吊桥直奔而去分从四面八方涌到有如潮水一般。
卢云给萨魔缠住了一时无法分心阻挡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兵卒攀上桥去有如虫蚁附毡。那胡媚儿一人站在桥中央抵挡拼命射银针去挡只是来人太多暗器随时都会用凿其余老弱妇孺簇拥着婴儿口中哭叫不休全数朝对岸奔逃情状大见危急。
卢云怕胡媚儿支撑不住霎时豁出了性命不顾萨魔的拳脚重击接连冲杀所使的招式全是最险最凶的绝招“剑豹”、“剑浪”接连动加上剑芒的威力竟是所向批靡寻常兵刃与之相击无不一碰就断萨魔过来追击他便急避开顺手再杀一两人如同虎入羊群眨眼间人头乱飞满地断手残肢转眼便窜回桥上高天业、高天成各以暗器偷袭但满场都是自己人每回出手反而误杀同伴。
卢云生性温和仁慈除了在西疆战场上被迫杀敌以外从不曾如此下手屠杀看他此刻身影如同鬼怪早已杀红了眼那疯狂厮杀的怒号身影与当年的卓凌昭并无二致。
卢云几个起落连杀数人抢到了胡媚儿身边霎时便将追兵隔开。两人站在吊桥中央相互凝视眼见卢云那俊脸沾满了血水有如着火一般胡媚儿又慌又怕哭道:“卢云……卢云……我们要去哪儿?”
背后兵卒不绝赶来可见到了卢云的身影却又无人敢上。便在此时一个黑壮无比的身影走上桥来那蛮牛也似的脚步每一踏下便令吊桥颤震不止众兵卒来不及避让的无不给他扔上半空旋即坠下深谷满桥兵卒大为慌张赶忙攀上绳索急急让开。
萨魔现身这回已是两人第三次正面交手只见这妖魔深深吐纳双掌向外一分凄厉风声大作竟已运上了十成十的功力。
胡媚儿尖叫道:“这妖怪又来了咱们快走!”卢云咬住牙龈大敌当前退无可退若要让萨魔杀到对岸老弱妇孺必然血流成河此刻别无退路须得数招内分出胜负他大叫一声反而向前奔跑一剑抖出直向萨魔咽喉而去剑尖颤抖迂回让人看不清去路正是昆仑十三剑的“剑蟒”。这招虽是初学乍练但赫然使出颇见惊敌之效。
萨魔断喝一声斜身闪避跟着从背后抢过长枪直朝卢云脑门砸来卢云举剑去挡当地一声大响宝剑附上真力登将萨魔的长枪削为两截只是枪杆巨力震来卢云虎口也已隐隐生疼。便在气血翻涌的一刻那萨魔举起手中的断枪趁势朝卢云胸口一刺喀地一响那枪虽仅剩半截断杆但大力传到肋骨已然断折。胡媚儿大声哭叫喊道:“卢云!”她想要出银针相助奈何卢云挡在面前身影翻滚不休实在不敢下手。
卢云虽得昆仑剑法奥妙但毕竟所学不久尚未融会贯通那剑芒绝技更是须臾之前才得妙悟若非连连行险狂冲滥打又靠着卓凌昭的威名惊吓群雄才能战到此刻。否则众高手一涌而上高天成、高天业等人加上萨魔出手早将他杀了。
萨魔得理不饶人眼看卢云受伤剑尖垂地趁势便要抓起他的身子将他扔下桥去卢云见萨魔靠向自己霎时狂吼一声绝技剑芒再次出那剑竟不挺起光芒吞吐不定宝剑升起三尺精光直向强敌而去。萨魔没料到他还能使出剑芒慌忙向后滚开手上抓着一名兵卒挡架听得一声惨嚎人盾已然开膛剖腹只是剑芒何等锋锐穿过人盾后还是刺中那奸恶至极的妖魔须臾间透胸入体已然重伤强梁。
两大高手各受重伤只在喘息不休。
此时卢云胸口受伤那剑芒更是耗损内力连番使动之下非只胸口受伤连丹田气力也已薄弱眼看萨魔与自己相距一丈随时还要再上卢云褪下血衣擦抹了脸上的血水望向胡媚儿温言道:“胡姑娘卢云求你一件事。”胡媚儿怀抱婴儿哭道:“你……你要做什么?”
卢云把玉玺递了过去低声道:“倘若顾家老小有难请你用玉玺救他们性命。”胡媚儿颤声道:“为什么要我救?你……你不走了么?”卢云忍泪道:“对不起这个时代容不下我这种人。我要走了。”胡媚儿惊道:“你……你说什么?”卢云泪水滚滚而下道:“烦请转告顾小姐就说卢云累了去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请她莫再挂怀。”胡媚儿知道他要自杀忍不住放声大哭尖叫道:“不行!你不能死啊!”
卢云低下头去背对着胡媚儿轻声道:“胡姑娘去你家人的身边。走吧。”
胡媚儿悲痛之下只是不肯走突听卢云大吼道:“走啊!”胡媚儿掩住了脸哭叫奔向对岸。卢云撇眼向后一见她脚踏实地登时吐气扬声剑芒闪过重重向下一斩。当地一声锐响那桥好生厚实这记剑芒功力不纯竟然无法一次斩断。卢云提起残余内息恨恨再斩那吊桥虽然巨大却也禁不起两番砍动一时木板碎裂、钢绳绷断旋即向两旁裂开。
断桥崩裂卢云内力用凿第一个坠下众兵卒原本不住奔逃惊觉脚下一空无不大声惨叫纷纷坠下桥去。那萨魔没料到卢云竟会自杀大惊之下奋力向前一跳抓住了断桥下方的一节绳索竟然逃过了死劫。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此刻妖魔尚能存活卢云身子坠下无意间靠着萨魔的一扑居然给他撞向桥绳一时身子摇摇摆摆悬于半空竟给断绳卷绕住了。胡媚儿欢呼起来她把婴儿扔给了姨妈尖叫道:“卢云!爬上来啊!”眼看卢云好似昏晕她对着背后的一众女子大叫:“姐!你们快来帮我啊!”众女子惊惶不已一个接一个拉住了胡媚儿的脚踝将她垂下悬崖。
胡媚儿与卢云相距数尺连着几番伸手却都拉他不到登时尖叫道:“卢云!你醒来!”卢云使出最后一招剑芒已无分毫气力听得叫唤只抬头看了胡媚儿一会儿便又闭上了眼胡媚儿尖叫道:“卢云!你上来!你不上来我便去害死你的顾小姐!你上来!上来!”
卢云勉强睁眼缓缓向上攀爬他伸出手去仍与胡媚儿差了两尺胡媚儿尖叫道:“笨蛋!伸剑过来!”卢云见长剑兀自悬在自己腰间他迷迷糊糊地举起长剑剑锋便往胡媚儿移去“百花仙子”不顾疼痛当即以掌心顶压锋刃五指夹紧剑面她勉强撑住了咬牙道:“快点上来我手疼。”
卢云右手拉住剑柄勉力向上胡媚儿疼得泪眼汪汪哭道:“快!快!”卢云正要向上攀爬忽然间脚踝一紧竟被人拉住了。卢云低头下看那人却是萨魔。胡媚儿又恨又怒左手掏出银针拼命望下去扔只是掌心疼痛身子倒悬却都毫无准头。连着掷出五枚再要去扔怀中却空无一物。只是手掌的疼痛越来越甚忽然间猛听轰隆一声巨响断桥吃力太过已要崩塌卢云身子向下一沉反而坠低了半尺胡媚儿又慌又怕尖叫道:“上来!上来!”
呼唤之中一个黑影飞身而上来的人不是卢云却是萨魔他狂声大笑便要往胡媚儿抓去只吓得她花容失色。便在此时萨魔脚踝一紧这回轮到他被卢云抓住了。卢云抬眼望上向胡媚儿挤出了微笑霎时使劲往断桥一踢轰然大响中两人一同坠下山谷转眼无影无踪。
胡媚儿倒挂崖边茫张樱唇手上兀自拿着那柄“云梦泽”可怜卢云早已消失无踪了。胡家姊妹拉着胡媚儿先负了卢云的重量后又吃上萨魔巨大的身子。此刻两名男子虽已坠下但众女已然浑身乏力竟无余力拉人起来。胡媚儿呆呆望着峡谷心下茫然不知所以忽然间身子受了一股大力身形急飞上崖上竟有人出手相助。
胡媚儿此时有如痴呆给人救起只呆呆地躺倒茫然望向四方猛见自家的老弱妇孺全数跪在地下不知生了什么事。胡媚儿迷惑之中只是向前爬行便在此时喉头给人架上了一道寒锋听得一个苍老的口音道:“胡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胡媚儿听这口音好熟连忙抬头去看只见身边蹲坐着一名黑衣老者看他脸带面罩右手持剑左手却抓着一块方印正是玉玺。胡媚儿泪眼朦胧低声道:“你……又是你……”
这人正是那夜见到的黑衣无名老人地狱使者已临胡媚儿心如死灰只软倒在地等着被杀忽在此时眼中看得明白只见崖边还有一个黑衣身影那人体魄粗壮左手提剑剑尖却穿透婴孩的襁褓正将他凌空悬举起来。这婴儿阿秀便如卢云的遗爱胡媚儿仿佛被刺了一剑慌声哭道:“不要杀他!不要杀阿秀!”
黑衣老人将胡媚儿按住沉声道:“安静些主公来了。”胡媚儿哭道:“不要杀他啊不要杀他啊……”受惊过度已然疯癫一般。
便在此时悬崖对面传来阵阵惊叫胡媚儿趴倒在地眼里看得明白晨间雾气蒙蒙对岸行来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影水雾之中那巨人又瘦又长足有十来丈高好似真是地狱魔鬼现身。吓得峡谷对面的官兵一个个跪倒在地无人敢动。胡媚儿惊愕之下心跳几已停顿胡家老幼妇孺更是心惊胆战全数飕飕抖。
巨影现身两名黑衣人登时面向峡谷对面似乎在迎接魔神的到来。
那巨人行到峡谷旁忽然身子向下倒落硕大无比的黑影由空坠下砰地一声大响头顶已然撞落崖边。胡媚儿错愕之下急急去看只见那巨人哪里是巨人了却是数十人叠起的罗汉竟如人桥一般瞬间架住了峡谷两端。胡媚儿全身抖喘道:“你们……你们到底是……是什么人?”
那黑衣老人微微一笑自将头罩解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沉稳强干的面孔胡媚儿眼里看得清楚这人正是昔日昆仑第二把交椅“剑寒”金凌霜。胡媚儿没料到此人居然活着不由得张大了嘴她转头去看另一人只见那人嘶嘶冷笑也已将面罩解下惊见此人满面刀疤竟是那最为凶狠残暴的暴汉“剑蛊”屠凌心。胡媚儿害怕之下想起卢云已死这帮妖魔鬼怪却都冒出来了忍不住放声大哭。
咚、咚、咚正于此时对岸鼓声隆隆掩住了胡媚儿的哭泣鼓声忽起崖边众女惊疑不定凝目看去峡谷对面竟有一个身影缓缓行来。
火神祝融貌如天仙那人影身穿白衣雾气飘渺中让人倍感惊怕脚下无数人众给他踩过却无一人不适更无人出怨言。金凌霜见了那白影霎时单膝跪地双手高托玉玺一旁屠凌心也已跪在地下自将那婴儿举在头上。
那白衣人踏上了峭壁他不见喜怒目光挪移间取过了玉玺跟着展开一道黄榜金凌霜从怀中取出印泥高举过顶那白衣人将玉玺沾上了红泥便往黄榜重重盖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行大统再复皇位钦此。”
白衣人口唇轻动含笑望向胡媚儿跟着从怀中取出一道令牌扔了过去。令牌坠到了裙摆上泪眼朦胧中那令牌上书篆体见是“正统王朝之令”六个大字。
胡媚儿呆呆坐着也不知自己是死是活便在此刻嘶地一声上身衣衫尽裂胸脯椒乳已然**猛然间右臂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阵阵烙印焦味扑鼻而来胡媚儿已然倒卧在地神智未失前的最后一句话却是那白衣人的一阵安慰。
“欢迎你为我镇国铁卫一员从此戮力为国共效皇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