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的还在,脱衣服时,难免不被瞅见。这玛泰的江湖经验实在叫人不敢恭维,出门在外,财不露白,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他倒好,不遮掩不收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兜里的钱多。
年长女人挺知趣,好像也知道男女有别,田龙他们替换衣服时便主动离开;那年轻女子却没心没肺,懒在一旁傻乎乎地盯着他俩看,可看的不是金钱,是人。玛泰换上干衣服,坐在暖烘烘的火塘边,精气神就回来了。他见那女子眼神迷离,胸露怀绽,极尽挑逗之态,就忍不住伸手去捉去捏,在她身上乱摸,她也不生气,只是“格格”嘻笑。感情这年轻女子是花痴。
在火塘边歇下,田龙就恢复了他惯常的冷静。他没有玛泰那种放荡不羁的秉性,在夜巢客栈,他就不屑于与娼妓厮混,更何况在这丛林里忽然冒出来的独家小院内寻风流。田龙脑海深处,那根警醒之弦自从偷渡以来就没有真正松懈过,一俟有什么风起云动,警醒之弦骤然绷紧。
眼下,他观瞧那年轻女子的举止神态,立时就明白了她是智障或者精神病患者,便用食指敲敲自己的脑袋,对玛泰小声说:“别闹了,这女人这里有病。我现在帮你清洗下伤口,时间拖久了感染就麻烦了——大姐,能拿点盐给我们吗?”又转头向东侧屋的门大声说。
玛泰也明白了自己有些唐突,顽皮大孩子似的冲田龙吐吐舌头,笑一下,却牵动了面颊上的刀伤,痛得他直皱眉挤眼。
年纪约长的女人应声答道,想来她可能就躲在那门后边偷看。
那女人拿来了食盐,还用篾筐盛了些洗净的红薯,说:“我们这里是乡下农家,
没有什么招待你们,这几个红薯你们自己放在塘火烤,饿了好充饥。我男人出去跑买卖没回来,不方便住宿,今晚,就只好委屈你们在这堂屋休息——傻妮还呆在这,跟我去睡觉!”她说完,呵斥着傻女子牵住她的手,径自去了侧屋。
起初,田龙对这深夜的小院只有女人不见男子,心里有点诧异,到后来就有一种隐隐约约的不安感觉,渐渐这种不安的感觉如同缕缕细烟汇聚成一团浓稠的迷雾。
玛泰靠坐火塘边已经打起盹来,田龙用盐水帮他清洗了刀伤后,他觉得舒服了好多。屋外风高月黑,房内塘火温暖慵人,柴焰熠,炭透红,溢出的阵阵热浪很容易使人昏昏入眠。
漫漫长夜,田龙反而没了睡意,却越来越清醒。这荒郊野岭房间怎么瞧,都仿佛有点梁山泊孙二娘开那黑店的味道,总有什么地方令人生疑,令人惴惴不安,可他又一时悟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是因为这荒野中的孤家独院或者深夜里不见男人唯有女子?是缘于那花痴一样的傻女子抑或不同寻常农妇的妖冶女人?都有疑惑的理由,但又都不能解释他内心那愈来愈强烈的不安情绪。
田龙心里清楚,自己这迷雾一般的疑团是在进了这间房屋后才产生的,一定有其故……他低头思忖,倏地口里轻轻“哦”一声——田龙瞧见了自己刚换上的衣衫,遽然醒悟。身上的衣衫并不簇新,质料却是高档的丝绸,玛泰穿的也是,一户农家岂能有如此富余的昂贵衣物?更没理由的是那昂贵的衣物显然好久没有浆洗,穿在身上发出一股霉臭味,特别是衣裳领角边襟处还透浸出一些暗色污渍,十分令人可疑。莫非这座独家小院是张网以待路人的贼窝,候客自投罗刹的匪巢?
田龙脑海那根弦立即绷紧起来。
田龙看看玛泰,玛泰已经熟睡。他没叫醒玛泰,甚至自己的身子也没有作太大的转动,只是眼睛的余光四下搜寻睃顾,他估计那妖冶的女人一定就在东侧屋的门缝窥视。“月黑风高杀人夜,山峻林深虎啸时”,田龙一下子忆起旧小说里描写强盗剪径截道常用的那句词,寻思今晚得有准备,以防不测。火塘边有一堆柴火,田龙从中挑选出一根酒杯粗细的木棒,假充拨火棍在火塘里搅撬几下,就再也不放手了。木棒虽不及刀枪管用,但也比赤手空拳强势许多。
偎着火塘,田龙闭上眼睑似乎也融入了梦乡。不用说,此刻的田龙已进入了高度的警戒状态,他的耳廓在收集周围一切微细的声响,神经末梢嗅触着空气中飘散的任何可疑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