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齐兵或是挡在阵外,让强弩射杀;或是勾进阵中,送给长槊捅杀!
就像任何没见过这种阵势的部队一样,兴冲冲的齐军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便被干掉了二三百,一下子就懵了。
但武之隆这‘兵法大家’不是浪得虚名,他很快寻思出对策,下令道:“命令南北两营从两翼包抄,前锋营稳住阵脚、继续进攻!神弓营用弓箭与之正面对射,压制秦军的强弩!”
“那些‘大扫帚’怎么办?”副将面带畏惧道:“这东西太难对付了!”
“蠢货,活人能让尿憋死?!”武之隆冷笑道:“命令督战队上前抛射套索,将那些……大扫帚套住,死命往回拖!”为了便于逮捕逃兵,齐军督战队配有一种特制的竹筒,一按末端的绷簧,便会弹射出渔网状的绳套,将目标套住。
针对性的举措立竿见影,伴随着南北两营的包抄到位,秦军两翼压力大增,不得不收紧阵型,眼看就要被合围。而神弓营的覆盖射击,虽然因为秦军盔甲精良,没造成什么伤害,却大大影响了京山军射手们的准确度,使前锋营的压力顿减,得以顺利掩护督战队上前。
督战队的兵士齐齐举起竹筒、摁动绷簧,一张张坚韧的渔网应声飞出去,当铺天盖地落下来时,果然缠住了一支支狼筅的头部。
一欸渔网缠住狼筅的枝桠,那些督战兵便拼命往回收网。而前锋营的兵士则趁机掩杀过去。
狼筅兵们有些懵了,自从出道以来,从来是神挡挂神、所向披靡,何曾遇到过这种情况?再说也没人教过他们怎么办啊!
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好些个狼筅兵便被齐军拉了出去,把本方阵型都冲散了。
“放手!”秦雷气急败坏的大吼一声。
传令兵们赶紧跟着大喊道:“放手!”
狼筅兵们这才回过神来纷纷松开双手,任由敌军把兵刃夺了去!
“退下!”王爷的第二道命令随即到来,把不知所措的狼筅兵们扯了下来,使阵型重新恢复完整。
“二线长枪上前,接替狼筅位置。”面对着巨大的漏洞,秦雷也只能尽量补充。但狼筅被破的结果,他比谁都清楚。
缓缓身手到颈前,将猩红色的披风解下,秦雷拔出了腰间削金断玉的宝刀,轻声道:“准备吧,诸位。”
缺少了狼筅的辟断,齐军可以轻易靠近京山军的阵线。京山军的那些长枪根本起不到阻挡作用,因为齐军有更多的长枪!
既然不能取巧,那就只有拼命了!
京山军不约而同放弃了固守,盾牌兵用盾牌挡住上身,不要命的向前冲,长枪兵紧紧跟在后面,只要有任何敌人胆敢阻拦,便会招致他们的夺命一击!
平日的苦练在此时显出了功夫,长枪兵们凭着在京山军营里日扎木桩三千下的苦功,下手又快又准又狠,总不离开敌人的面门和喉咙,中者无不立毙!
猝不及防间,人多势众的齐军居然被逼退了数丈。气的督战的副将连斩上百人,这才稳住阵脚,接着人多的优势,又一次压上来!
舞动的兵刃反射着橘红的光线,鲜血在夕阳余晖下四处飞溅,斑驳纷乱的人影被拉得老长。
地上的草丛被鲜血浸湿,又被无数双臭脚踩踏的烂如稀泥。太多的残肢断体充斥着眼前,丝毫不能影响到激战正酣的双方。兵士们已经看惯了血腥场面,在他们眼中,任何的开膛破肚、身首分离,乃至脑浆迸裂,都只是死亡而已。
早死有福啊……
伴随着战局深入,三面受敌的秦军兵力开始捉襟见肘,齐军已经在局部造成了突破,两军阵型变得犬牙交错,但秦雷的中军却一直安然无恙……
当然不是齐军手下留情,那面大旗和大旗下站着的人,可是齐军动力的源泉,自然如磁石般吸引着齐兵的注意力,承担了至少一半的攻击!
但京山军的兵士们奋不顾身的抵挡住齐兵对中军的攻击。前面的兵士倒下了,后面的马上顶上去,前赴后继、死战不退,硬是让齐军没有越雷池半步。
齐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将领们投入了更多的兵力——在一段不足百丈的狭长战线上,居然有五千齐军同时攻击。长矛如林般的刺出,再精良的盔甲也抵挡不住,防御中军的秦兵出现了重大的伤亡。
防守中路的秦军,损失已经超过了两成,却没有一个人退却!就算是受了伤,仍然疯狂的舞动着刀枪,大喊道:“杀敌!杀敌!”完全压倒了人数占优的齐军,把他们牢牢的挡在外围。
这种不要命的劲头让武之隆大为费解,他曾经见过不少劲旅,却从没见过这么纯粹的一群战士,仿佛不知道伤痛、不畏惧生死一般,大有战至最后一人的可能。
直到几年后,他终于有机会去京山城考察,跟着那里的人们共同生活了很久,才终于解开了今日的疑惑:
因为那面军旗是京山军的信仰,军旗下的那个人,身上寄托着他们所有人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武之隆的好整以暇,折射出了当前的战局。
虽然秦军的单兵素质较高、且斗志异常高昂,一时之间倒也能够形成僵持的局面。但好比两个侠客比武,一个已经使出吃奶的力气,另一个却脸不红、气不喘,你说谁能笑到最后?
秦军就是那个吃奶的侠客,没有任何获胜的可能。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眼前倒下,秦雷心如刀割、双目滴血的嘶吼道:“石猛,我答应你了,上吧!”
石猛闻言大喜,猛地一挥手道:“弟兄们,让齐军知道咱们打砲的,砍人也不赖!”在阻击完百胜骑军之后,特种营的官兵便把投石机的机簧拆下后焚毁了机身,那些玩意儿虽然威力强劲,却实在太过笨重,根本不能跟着转移。
起初秦雷觉着这些有经验的砲手培养不易,不同意让他们持刀上阵,急的石猛两脚直蹦高。但眼看着亲手训练出来的战士接连倒下,秦雷终于顾不上那么多了!
是个人就上吧,管不了那么多了!
话虽如此,秦雷还是命令石猛,将二百个砲长都留了下来,万一要是……也好再重建啊。
特种营的两千将士一加入战团,顿时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血战已久的将士们也能稍稍喘口气,抓紧时间吃几口软乎乎、香喷喷的作战口粮。已经打了半天仗,双方都是又饿又累,但齐军只能空着肚子打仗……就算身上藏了半个窝头,也得能咽得下去才行。
秦雷平日对细节的苛责,终于在此刻显出了效果。极富热量且易于消化的口粮下肚,顿时让兵士们重新充满了能量。此消彼涨间,京山兵在与齐兵捉对厮杀时便有了优势,竟然逐渐扳回了平局!
这时候百胜骑军也到了战场附近,但这些家伙让秦雷的那番折腾、已经快要累的吐血,此时骑在马上,甚至觉着身上的重甲都是负担了,战力自然大打折扣。
而黑甲骑兵凭着轻盈且坚固的盔甲、清一水的大食战马,在战场上来去如风、势不可挡。
在这种情况下,黑甲骑兵利用连环马速度迟缓、转身慢的特点,根本不与其正面纠缠,而是不断突破齐国散骑的阻拦,从侧后方攻击百胜骑兵的连环马阵,居然把锐气已丧的百胜骑军打得顾头不顾腚,自然也谈不上支援武之隆部了。
百胜骑兵们心中多半在想:‘是不是出门忘了拜神,搞得今天霉运高照,怎么一身的本事就是发挥不出来呢?’这要感谢参谋处的参谋们,早就针对着百胜骑军设计了多套作战方法,此时拿来就用,自然效果颇佳。
被欺负的实在没法子,已经自我否定过一次的领兵副将,只好又一次自我否定道:“联骑下马结阵,散骑警戒保护!”这是无可奈何的选择,他必须要去支援武之隆,尽快放倒秦军大旗。否则只问结果不问过程的百胜公会剐了他的。
其实百胜骑军之所以连连吃瘪,根本原因还是兵种上存在着严重的缺陷。在缺陷没暴露之前,自然可以所向披靡。但只要对方找到这一缺陷,很快就可以有的放矢的将其克制。所以真要追究责任,这支怪异部队的始作俑者——赵无咎先生是难辞其咎的。
但就像百胜公大人的名字,他是永远无咎的,如果因为百胜骑军的缘故,把煮熟的鸭子放飞了,那承担责任的一定是这位曾耀武扬威的副将大人。
‘不管怎样,先打赢这一仗,应该可以一俊遮百丑了!’副将大人颇为无奈的想道。
事实证明,下马是正确的抉择!
一欸双脚着地,百胜骑军的兵士们虽仍然疲惫,但很快组成了首尾兼顾、进退自如的军阵。而且密集队形的步兵方阵,也让两千散骑得以保护周全。
企图再次偷袭的黑甲骑兵,再也冲不过散骑的阻拦,只能在望而兴叹之后,与齐军散骑缠斗起来……就算散骑也是身背重甲的骑兵,绝不能放任其进攻本阵。
下马的百胜骑军,从战场西侧杀向秦国中军,如果让他们加入战团,战场上将再没有任何悬念!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秦雷终于等来了保护民夫辎重队的步军。当他决定与武之隆和百胜骑军决一死战时,所下的第一条命令便是召回这三千人。连命都保不住了,还要个屁辎重啊!
如果这一营的官兵,一接到命令便火速赶过来,应该在一刻钟以前抵达。但秦雷无法指责他们什么,因为来救驾的不止是三千京山军,还有一万五千多名天策与龙骧步军、以及数不清的民夫。
百胜军已经逼上来了,来不及询问原因,秦雷便大手一挥道:“除了民夫之外,其余官兵全部上前阻挡!”
一万八千多名官兵,便如潮水般涌向齐国百胜军,将他们拦在中军之外。
秦雷这才有功夫理会那些跃跃欲试的民夫,沉声道:“尔等手无寸铁,打仗不是你们的责任,不速速退下。”
但那些朴实的民夫却激动道:“王爷为了我们逃出生天,拼了命的挡住齐国军队。那些军爷们一叫就都过来了,要是俺们撇下您老走了,哪还怎么算是大秦的爷们?”
秦雷不会让没经过训练的农民上阵的,那样做在他眼里与谋杀无异。他皱皱眉,表情严肃道:“你们的好意孤心领了,但打仗不是靠人多就行,你们从没经过训练,反而会给将士们添乱,”这才把一众民夫说退了。
看着那些身无片甲、手中仅拿朴刀的民夫开始离去,秦雷便把视线转回战场上,却险些被无意的一瞥,骇得魂飞魄散!
只见齐军本阵中又开过一支数万人的部队,看旗号竟然是赵无咎的亲弟、齐国另一位上将军赵无伤的直属部队!
赵无伤能爬到四大将之一,绝不仅仅只是靠了乃兄的关系,他的指挥能力绝对在水准之上、在四大上将的排名中列第三,比陈烈风还要强些。
在这场战役中,他一直指挥着十几万军队与秦军主力作战,将乃兄的战术意图比较准确的执行出来……在这个年代,能在几十万人的混战中,把任务执行的不走样,已经不是一般的强了!
一面与秦军主力鏖战,他一面还在观察着战场的各个角落。在僵持的战局中,他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秦军中路已经抵挡不住了,只要再来一次冲击,他就会被完全歼灭!
成此大功,舍我其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