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脏污的街道。远处墙角下有几个难民蜷缩着,看到有生人来了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
九先生摇了摇头,眉宇间似乎有些厌烦。
“人们经历痛苦应该变得坚强,不然经历的痛苦便没了意义。如这些人一样行尸走肉般活着,那几年的苦难已经彻底击溃了他们,即便将来把他们送到一片世外桃源,他们的精神也已经没了。他们会活在痛苦的回忆里,见到人就诉说这几年他们过的有多苦来博取同情……这样的人,活着已经没有意义。”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看起来只有**岁的孩子。
这个少年生的并不漂亮,脸型太长了些,鼻子太高,眼皮很单薄,颧骨微微凸出,脸上还有些雀斑。即便是穿着一身很合体的干净衣服,也无法让他变得漂亮起来。他的头发有些枯黄分叉,披散下来就好像顶着一捧稻草一样。
“师尊,你是想告诉我不要惧怕苦难,将苦难视为锤炼自己的经历,不能消极懈怠……对吗?”
“你真的是不够聪明啊。”
九先生微微叹了口气,对自己徒弟在这些方面的领悟力真的很无语。不过,他看重的也不是这个孩子在人情世故方面的领悟力,而是在另一个方面,很重要很重要的方面。
“师尊,咱们已经有很久没来过这里了,这次又要取什么东西?”
少年问。
他似乎一点也听不出来,他师父语气中对他的些许失望。
“已经没有什么可取的了。”
九先生摇了摇头:“这里能用的东西我已经带走,剩下的,是我参悟不透的东西。这次来,我不是再拿走什么,而是留下什么。”
“留下什么?”
少年问。
九先生这次重重的叹了口气,因为这个孩子真的算不得聪明:“我只带了你来,自然是要把你留下。”
“哦”
少年点了点头,这次倒是不问为什么了。
“咱们月影堂的规矩,向来不是由上一任九爷指定自己的继承人,而是谁强谁就是九先生。但是规矩定了,就要有破掉的时候。我打算培养你,将来让你做九先生。所以你要努力,如果有人将来和你抢,你得有本事杀了他。”
“哦”
少年又哦了一声,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九先生懒得再说什么,指了指那些偷偷探出头窥测这边的难民:“把他们都杀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让你这样做。”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的转身朝着那些难民走过去。一个时辰之后,少年回来,手拎那柄匕首上还在滴着血。对于他这样的杀人速度,九先生似乎很不满意。但对于少年杀人时候的那种不犹豫,他又很欣赏。那些难民逃不了,因为城门口已经被九先生的手下堵住。不过这些人并没有杀人,因为九先生的命令是……让这个少年把人都杀了。
……
……
九先生带着少年走过一条街道,走进一个已经破败的铺子。铺子门口那面随风飘摆着的酒旗只剩下原来的五分之一不到,布满脏污,只隐隐约约还能看到大半个白云的云字。走进这个铺子,穿过前厅和厨房,后面是一个小院。
院子里有一口井,当初樊固还是人声鼎沸的时候这口井就没出过水,所以这家铺子的那个憨厚的男主人,总是要挑着担子去远处大街上的那口井打水。有一次这家铺子的女主人不小心将洗衣服的木盆掉进枯井里,很久都没有听到木盆摔碎的声音,所以便把枯井封了起来,她却没有多想,一口井为什么会那么深。
“为什么这外面建了一口井?打不出来水,难道不被人怀疑?”
少年问。
九先生摇了摇头:“井是后来才打的,当时肯定也能打出水。只是后来也许有什么变故,井下坍塌了,水便断了。只是谁也不曾想到,井下坍塌之处会藏着那么多秘密。”
“师尊,你以前就一直生活在井下?”
“不”
九先生道:“我一直生活在这城里,我就是这城中的百姓之一,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那个而已。到了我该回去的时候,我就从这口井下去。曾经这个铺子的主人是一对夫妻,两个人修为都还算不错,不过,他们察觉不到我。我闲来无事的时候,有时候就坐在井沿上看他们两个斗嘴,总是那个女人获胜,但到了晚上,她就会特别的补偿他。”
“什么是特别的补偿?”
少年问。
九先生笑了笑,没有回答。
“我是樊固城里最不起眼的一个人,后来樊固城里最起眼的那个招来了灾祸,樊固城被屠,人都死了。我自然不会被杀人的人发现,我也没有阻止,我只是静静的看着,看着那些熟悉的人一个个死去。”
“再后来,那个最起眼的人又回来了,可以说是衣锦还乡吧……他在这里祭奠那些死去的人,我就在暗处看着他。”
九先生笑着说道:“他可真是白痴,居然祭奠一群死人。如果祭奠死人管用的话,那月影堂早就重出江湖了。因为月影堂里需要祭奠的死人,太多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