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算作一层。
三月初一,宋朝官员又放假了——宋代,官员一年有一半左右时间是假期,真是资本主义啊。
在场的大多是海州州衙的一帮官员,他们正悠闲的在桂花苑“观景阁”上喝着小酒,感受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不在乎公事。新任知州宋昭已经喝得熏熏然,监州(通判)也晕陶陶、转运使、刑狱、盐监,以及禁军统制、厢军都指挥使,团练使……好吧,团练使是一个闲官,平常不管事,宋代这样的闲官比较多,一个州有六七个团练使,今日他们都在场。
除了这些闲官之外,新知州还邀请了白虎山时家宗子时灿,以及两三位时家长老级人物,使得这座透明观景台上零零总总有二三十名官员,而伺候这些官员的则是同等数目的官ji。这些勾栏瓦舍的行首妖娆多姿,伴随着观景台上丝竹声,起舞蹁跹。在她们妙曼的歌声中,夹杂着官员醉醺醺的劝酒声,粗声粗气的斗酒声,酸溜溜的吟诗声……让整个观景台显得非常热闹。
这座观景台其实是一座大阳光房,四周都是玻璃镶嵌的。海州濒临海边,为了防止台风危害,玻璃外面安装了木制的百叶窗,因此,平常从外面看,观景台是一个木头笼子,只有正式宴会的时候,仆人们会爬上玻璃窗外面的台架,将活动的百叶窗拆下露出整块玻璃,不能活动的百叶窗则通过调整窗叶,让阳光透过。
当活动的百叶窗全部拆下的时候,整个观景台玲珑透剔,晶莹的像一颗宝石。其中彩色的玻璃拼出无数朵桂花造型,自然的光线透过彩窗折射,将桂花花瓣映照在瓷砖地板上,简直是满室飞花。此情此景,在加上观景台本身的穹顶造型,使得来到的客人都齐声惊叹它的巧夺天工。
如今观景台内的客人已经喝得熏熏然了,但他们还没忘记写诗赞美这座观景台,位于首席的宋绍见到时穿到来,他咳嗽了几声,将几张诗签递给时穿,欣然的说:“咳咳咳……长卿,你这座园子,风景绝好……咳咳,酒也好,现在就欠几首诗词了,你来品鉴一下,这三首诗词如何?”
时穿扫了一眼负责接待的印度管家纳什,纳什悄悄比划了一个手指,示意官员们已经喝掉了九坛果酒,这些酒是时穿免费供应的。当然,官员们喝了这些酒,就得承认时穿家里酿造的酒主要用来自我消费,那么酒税上面就要给予优惠。
宋代的酒税非常沉重,所以喝掉九坛酒时穿并不肉疼,只要官员们手头松一松,在酒税上稍稍减免一下,那时家的收益可不止九百坛酒。
此时,时穿询问酒的消耗量,是想知道知州大人是否清醒着,现在是否适合谈论事情……得到纳什回答后,他打量了一眼在场的官员,发觉有的官员已经倒卧在地上沉沉入睡,而大部分官员都面红耳赤,说话打舌头,唯有转运使大人与知州宋绍还清醒着——前者的清醒似乎是因为酒量大,后者则是因为喝得少。
时穿犹豫了一下,凑近宋绍,低声说:“大尹,沭阳那里传来消息,说有一股匪寇入境了,已经攻破了几个村寨,当地县衙无力应对,请求州衙予以协助。”
知州大人能不能议事是一回事,时穿这里如果不能及时汇报,万一耽误了事,那就全是他的责任了……不过时穿说的非常轻描淡写。
宋绍咳嗽了一下,瞥了一眼在场的官员,不急不慌的回答:“咳咳咳,这消息来的不是时候啊……咳咳,你不知道眼看是三月三上巳节么,衙门这几天都封印,再大的事儿,没有印信,啥都干不成啊……咳咳。”
时穿默默点头,表情淡淡。宋绍随口问:“来了多少匪徒?”
时穿回答:“入境的时候是三十六人,是从淮阳军方向入境的,沭阳县发来的求援文书在此,据说,这伙匪徒现在已经挟裹了数百位乡农,声势愈发浩大起来。”
宋绍想了想:“咳咳,百余个跳梁小鼠,不着急,这几天功夫他们也打不下沭阳城,长卿,快来品鉴一下诸位所做诗词……咳咳,对了,听说才女褚素珍也住在玫瑰坞,可否能请她出来品鉴一下?”
时穿自动忽略了宋昭最后几句话,就手对着诗签夸奖了几句,被夸奖的诗词中有宋绍的作品,因而知州大人显得很得意,他随口嘉奖说:“听说长卿也进学了,今年秋季又该科举了,长卿要多加把力,准备应付秋闱啊。”
接下来,官员感兴趣的依旧是风花雪月,歌伎们上前接过那三首诗词,轻声漫唱起来,三位诗词的作者起身接受大家的祝贺,转运使大人则举着酒杯,嚷嚷着要行个酒令……趁这会功夫,时穿借口去厨房给大人们调制几个小菜,领着报信人贝捕头退出了玫瑰阁。
站在桂花苑观景阁外,时穿想了想,询问:“沭阳县……暂时没问题吧?。”
报信人点头:“若是说真心话,县城里是没问题,几百个匪寇想攻下沭阳县,这是不可能的?县尊老爷之所以赶着向上汇报,也是怕耽误了匪情传达,只是苦了沭阳乡下,那里可没有城墙屏护,百姓……罢了,如今节日,大尹他们在封印,其实沭阳县也封印了,这段时间里,恐怕谁都指使不动,如此,大家凑合的过吧。”
“那么,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找县尊大人。”
作为“三生不幸”的“附郭知县”,瞿知县领着海州县那帮官员就比较寒酸了,他本来也想在知名的桂花苑观景阁招待同僚,可是知州大人抢先一步,知县大人只好躲在一边了,更可气的是,知州大人将同级官员都邀请到了,连几个闲,譬如团练使,都能登上桂花苑,他瞿知县好歹是个实缺知县,却只能委屈的待在茴香苑。
说起来,茴香苑也不寒酸,它里面完全是明清时代的庭院风格,地面上铺着瓷砖画,四周的墙壁也贴满了风景瓷砖,让整间房子显得富丽堂皇,唯一遗憾的是茴香苑窗玻璃太小,不够气派,阁内光线不够明亮,再加上如今海州城里有点水平的歌伎、行首,都去巴结知州大人了,知县大人能邀请到的歌伎都是三流水平,这就让瞿知县郁闷极了。
因为是“附郭知县”,自己的衙门都不在城里,所以知县的行政班子也残缺不全,如今县衙那一套班子,真正的官员只有知县大人与蒙县尉,其他的不过是一些认识几个字的“吏”员。这让瞿知县觉得很不够风雅,于是,他提前邀请了本县几名进士——凑巧,罗望京也在场。
如今的罗举人穿着还算华丽,他披的是昔日时穿送的鹤氅,这匹鹤氅是时穿作坊里的第一批产品,工匠们做的很精心,两年过去了,鹤氅皮面依旧光滑,黑黝黝的泛着油光,让罗望京平添几分精神。
这件鹤氅如今在海州城售价四十贯,也就是四万钱,但如果拿到京城就能卖到一百贯左右。鹤氅的内衬是白鸭绒,因为时穿并没有开办专门的养殖场,所以白鸭绒产量并不高,进而导致鹤氅的产量也不大,每年也就是三百件上下,所以这玩意儿如今基本上有价无市,在场的官员当中,也就罗望京一人披着件鹤氅,连瞿知县都频频投来羡慕的目光。
时穿初一见罗进士披着件鹤氅,还愣了一下,琢磨了一下这厮怎么还没有把鹤氅卖掉……但转念一想,他暗自笑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女儿节了,莳萝花已经开了,田野逐渐泛绿,天气暖和的穿不住皮裘,更别说比皮裘更保暖的鲸鱼皮面羽绒服。
哈哈,这厮大约除了鹤氅没有卖掉,其余的都卖的差不多了,没准掀开鹤氅,里面的衣服很见不得人,所以他才披着鹤氅撑门面——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时穿,真是令人偷乐不止。
时穿先跟知县打过招呼,又挨个跟在场的进士们彼此招呼一番,轮到罗望京了,他拱手问候:“罗兄,上巳节快乐,你家生意怎么样,恭喜发财啊。”
恭喜发财,这句充满现代意味的问候词让罗望京愣了一下,随即脸涨得通红,斥责说:“时长卿,你一个白丁,怎么跟进士说话呢?”
时穿懒得跟对方计较,他微微一拱手,转而跟瞿知县寒暄。
瞿知县自然不像罗望京那样莽撞,担任了一年多知县,他已经搞明白了,如今县上收益最大的三条街,全由时穿时长卿承包治安,当然,其中两条街是时穿投资重修的,没有这两条街的重建,县上也不好插手。
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是时穿如今跟新来的大尹关系密切。新任大尹宋绍曾经是嘉兴时氏的门生,他的家眷没有安置在州衙,反而安排在白虎山庄,跟时氏族人打成一片,连孩子也上着时氏的族学……他虽然穷酸,但也知道这样的人,可不是轻易招惹的。
瞿知县一指罗望京那件鹤氅,打着圆场:“长卿,我听说这东西是你家作坊生产的,平常人轻易买不到,如今海州的冬天越来越寒冷,你替我置办一件如何?”
第356章来的是梁山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