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卑职不明为何您让她那个拜火教每七日放一次饭呢?这不是给她添砖加瓦?”
宋北云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抿着嘴沉默一阵后才开口说话:“你知道宗门最可怕的一点是什么么?”
“卑职哪能知道……卑职父母、祖父母都无信教的。”
“不管是什么样的教门宗派,最可怕的一点就是教众的奉献。你可能觉得放饭是助长他们的气焰,但这是把虚无的变成了实际的,所有的信仰逐渐会和一顿饭、一碗汤挂上钩,当有一天他们不再放饭了,信徒的信仰就倒塌了,你既然连饭都不能给我吃了,我再信你也就没了意义。而你去看这些年被惩处的邪教,哪一个不是鼓动教众奉献的?”
“也就是说……给了人家,人家不一定感恩戴德,问人家要反而会更牢固?”
“对啊。”宋北云点头道:“人呢,之所以复杂,就是复杂在这里。你若是不信,你下值后去找几个姐妹,也莫要说缘由,就说自己惹了大事要她们帮忙,先去找你时常帮她的,再去找时常帮你的,明早告诉我结果。”
小助手点了点头的走了,而宋北云重新带回眼镜,悠悠的叹了口气,之后便继续伏案工作去了。
第二日一早,宋北云刚来到衙门开始干活,小助手便红肿着眼睛来上差了,看到她那一副憔悴的样子,宋北云似是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般,只是不咸不淡的问道:“怎么样?试了?”
小助手一听,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惹得外头路过的人频频侧目。
宋北云倒是不紧不慢,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递给她:“结果如何?”
小助手抽泣的把昨天下班之后的事说给了宋北云听,她昨天原本是生死不相信的,但真等她一一试验之后才发现宋北云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那些经常帮她的人,在听到她惹了大祸之后,第一反应是要花多少钱才能摆平,听到用钱摆平不了之后仍是在想办法把她送出城外,甚至其中有一个闺中密友还将自家姥姥的红木棺材给脱了出来,想让她躲在棺材里混出城外。
而至于那些经常被她帮助,甚至到现在还欠着她钱的人却一个个不是生病就是最近比较困难,更有甚者直接偷偷让人跑去衙门里报官,最好的都是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稍微厉害点的就真的恨不得她当场去死。
一夜之间,她就少了好几个曾经恨不得同穿一条裙子的好友,这件事让她一夜未眠,哭得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宋北云听完之后,倒也没多少感慨,人么本来就是这个样子,虽然他不能说出这是个什么原理,但这种事大概也不需要什么原理,反正悬而未决归于人性便好了。
“虽然不太恰当,但你把教派宗门想成一个人,信徒则是与之关联的其他人后,其实就能明白昨天那番话的道理了。”
小助手还是很伤心,不过宋北云仍是劝她不要把生活上的情绪带到工作上来,毕竟这样一个机要秘书,如果真的保持这个精神状态来工作,那她可能得到就不一定是假装摊上大事了,姥姥的红木棺材恐怕也是能用上了。
而在小助手哭诉没多久,蝴蝶儿就再次来求见宋北云了。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没有刁难,只是跟这位绿眼睛的小姑娘讲述了一番开宗立派到底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忙碌一天,宋北云伸了个懒腰正要离开办公室,却发现外头正有一个人等在了那里。
“小鱼!”宋北云兴奋的喊了一声:“你几时候回来的?”
小鱼老早就看到了宋北云,见到他过来也是满面笑容的起身道:“宋大人。”
“回来也不打个招呼,我还说给你接风洗尘呢。”
“晏大人那头前些日子便回去了金陵,我也便也无事可做了,所以换了个方向先回了长安。”
“哦,看来晏殊是办完事了。”宋北云点头并拍了拍小鱼的肩膀:“走吧,我们寻个地方为你接风洗尘。”
小鱼一晃也已经快两年未见了,他现在明显比之前更高了,但依旧清秀如故。
“宋大人,听闻说您有个师妹也在长安?”
“现在没在了,因为她师父身体不适,前几日回了金陵,怎么?你都知道了?”
“是晏大人与我说的,您写在信中的。”
“没事,我知道你手痒痒想跟无忧打一场,放心吧过了年之后有的是机会。”
小鱼轻轻点头道:“听闻大人的师妹功夫天下无双,我真的很想见识一番的。”
宋北云哈哈一笑,却是没有接话,毕竟小鱼也算是个武痴了,要是他知道自己恐怕得全方位落后于无忧,这几天的饭都吃不下去。
所以不论如何让他在这里休养几日再说,这期间就不要打扰到他好了。
“宋大人您看上去老了许多。”
宋北云一愣,错愕的看着小鱼:“不是吧?我才二十多岁。”
“许是……大人操劳的很吧,听那皇城司和内务衙门的人说,这些日子大人的事情格外多。”
“多?现在可不算多,再过些日子等辽国那头一开始,这边的事情才会叫多。”
小鱼满脸笑容的点头应了一声:“晚上时我帮大人按摩一番吧。”
“不了不了。”宋北云此刻也批上了外衣:“我身子骨不吃这一套,倒不如吃了饭你便好好回去修养了。
不过可以看出这两年的时间里,小鱼的功夫的确是有长足的进步,难怪过来就想挑战无忧呢。
“行了,知道你的意思。不管怎么说,先去吃个便饭喝个酒。”宋北云拍了拍他的肩膀,发现他已经快到自己下巴处了,这让宋北云不由感叹道:“小鱼啊,你到底还是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