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夫把好麦粉弄到你这里,换了那等差的回去,可怜那些兄弟,吃的饼都是最差的。钱都被你们给挣了!”
如今的大唐不缺粮,所以供给军中的麦粉自然是上等货色。
包东低声道:“此事不可在外面说。”
明静点头,“我知道。”
“带了回去。”
她只觉得心中的担忧和难过都全数消散,整个人从未这般轻松过。
本来身处绝境,都准备回宫了,可没想到事情竟然峰回路转……
多亏贾平安看穿了此事,却把立功的机会让给了我。
他虽然平日里动辄针对我,可那是为了避嫌,让人以为我和他之间有矛盾,如此就能避开邵鹏因为照顾百骑被召回宫中的弊端。
其实,这人真的是够意思啊!
她走了出去,就见贾平安蹲在对面,看着左边。她顺着看过去,一个胡女在跳舞,那屁股甩的……
“啧啧!这幅度,若是敬业看到了,定然惊为天人!”
……
内侍省。
夏静处理完了手中的事务,抬起头,有人跪坐在他的身后,夏静靠在此人的背上,闭上眼睛,浑身放松的叹息一声。
“夏内侍。”
夏静深吸一口气,有些厌倦的道:“又是何事?”
早上那个内侍进来,“午时到了。”
普通人一日两餐,不差钱的人看情况,有的熬不住饿,中午也会吃一顿。
宫中自然规矩森严,说一日两餐就是一日两餐。但那只是针对普通人,皇帝三餐,甚至晚上还有宵夜。而夏进这等内侍省的大佬,一天吃十顿都没人质疑。
“嗯……”夏静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一碗馎饦吧,少一些,让他们多放些醋。”
“是!”
内侍去了,夏静靠着那人,缓缓的道:“要紧的事,门下和中书都会及时处理。不要紧的事,他们就喜欢拖,最好有人去求他们,给些好处……去问问费奎的奏疏到哪了?”
“是!”
背后失去了依靠,夏静坐直了身体,定定的看着虚空。
“夏内侍。”
饭菜来了。
一碗馎饦,醋的味道很明显,让夏静不禁吞咽着口水。他搅拌着馎饦,嗅着香味,渐渐多了胃口。
到了他这个年龄,吃东西不再狼吞虎咽,不是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是因为觉得没必要匆忙。
吃了一半时,他的胃口大开。
“夏内侍。”
去打探消息的内侍来了。
夏静放下筷子,“奏疏到哪了?”
内侍说道:“奏疏到了中书。”
夏静点头,接着缓缓吃了馎饦。
“咱眯一刻钟。”
门被人关上,还充斥着馎饦味道的房间里,夏静的呼吸渐渐平稳。
中午眯一会儿,不一定要睡着,只需迷迷糊糊就好。一会儿的功夫,整个人就觉得重新来过,就像是充电一样。但别睡太长,一刻钟左右最好,半个时辰以上人会萎靡不振,昏昏沉沉。
夏静最珍惜这个时间,手下的人也知晓,所以不会有人来打扰。
“夏内侍。”
正在迷迷糊糊的夏静清醒了,那股子火气一下就冲了起来,“何事?”
没有急事那些人不会惊扰他。
门被推开了,一个内侍进来。
“夏内侍,奏疏进来了。”
这是夏静特别要求的,他点头,“弄温水来,多一些。”
中午吃馎饦有些咸了,此刻他觉得口干舌燥。
晚些喝了几杯温水,他起身,“去看看。”
一路缓缓而行,他微笑道:“百骑是个好地方,你等看看,邵鹏当初犯错,本该被处置,可陛下却让他去了武昭仪那里,由此可见百骑的分量。若是这个职位是咱们的,那能换来多少好处?”
对于一部分内侍而言,什么家国天下对他们来说就是个陌生的概念。
好处才是王道!
“去看看。”
快到时,夏静止步,叫人去打听消息。
殿内,李治正在看着这份奏疏。
“明静冲动,无谋!”
李治冷着脸。
王忠良心中一惊,“陛下,这是……”
李治丢下奏疏。
王忠良往日不敢干政,但皇帝扔下了奏疏,就说明此事他能干涉。
王忠良捡起来,弯腰看了,抬头,“陛下,明静此事却是冲动了。不过却是一片公心。”
李治点头,“朕便是这般想的,不过她此次做事太过肆无忌惮……”
“陛下,内侍省夏静求见。”
李治点头。
王忠良退到了边上,心中想着明静这事儿。
邵鹏倒霉被召回,随即皇帝就派了明静去接班。明静此人王忠良也不大熟悉,只知道是皇帝信任的人。
这人看着皮肤白嫩,对他也算是恭敬,所以王忠良颇有些好感。
但奏疏上说了,昨夜明静带着百骑破门而入,在费奎家折腾了许久,说他贪腐。可最后却查无实据……
这事儿就麻烦了。
费奎的奏疏就像是炸弹,一下炸的明静外焦里嫩。
关键最近夏静一心就想把明静拱掉,磨刀霍霍,就准备下刀。
可夏静还没动手,明静竟然就自爆了……
你特娘的丢不丢人呐!
王忠良觉得太可笑了。
夏静进来,行礼后说了一些内侍省的事儿,最后看似平静的道:“陛下,内侍省不少人说有人想立功想疯了,不择手段寻了官员下手。奴婢担心此事影响内侍省的声誉……”
李治看了他一眼,知晓这是倾轧。
作为帝王而言,最开始他希望宫中各处都能同心协力,少折腾。
渐渐的他才发现,但凡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执;但凡有利益的地方就有倾轧,于是他就抛弃了原先的想法,冷眼旁观着,若是过火了,或是自己心中不满意的人得意了就伸手。
这种操纵的感觉很爽,以至于他不再对某些事情发表看法,而是任由下面的人去争执,去倾轧。他只负责看戏,在关键时候伸手拍一巴掌,抽自己不满意的那人。
“奴婢听闻明静在外面喜欢采买,这等最易让人诱惑。”
明静喜欢买东西的事儿李治早就得了消息,开始他也有些恼火,可等问了武媚后,才知道买买买只是女人的一个天性。
想让人干活就得软硬皆施,一味威压不妥,所以李治就睁只眼闭只眼。
这等事儿平日他可以不计较,等要惩治此人时,拿出来就是现成的证据。
——雉奴,世间从未有尽善尽美的臣子,每个臣子都有私心,作为帝王不需要去斩断他们的私心,那会让你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你需要冷眼旁观,那那些私心都记下来。此人有用你就用,那些私心别管。此人若是无用,或是阻碍了你,那就把那些证据拿出来,拿下他!
先帝在废掉太子后,痛定思痛,亲自教导他。各种治国之道,各种君臣之道都事无巨细的告诉了他。
这便是帝王。
李治淡淡的道:“朕知道了。”
先帝说过,不要让臣子知晓你的喜好,不要让他们知晓你在想什么!
但凡被他们知晓了这些,帝王就再无半分隐秘。
而透明的帝王也同时失去了威严。
他的神色平静,但夏静知道,越平静的皇帝越恼火。
他刚想告退,外面来了内侍。
“陛下,百骑明静求见。”
李治淡淡的道:“让她来。”
夏静心中一哂。
明静这是来请罪的吧?
她本就无功,在百骑无功就是过。这阵子他正在组织人就此事对明静发动进攻,准备拉她下来。
可明静自己犯蠢,为了立功竟然半夜闯入官员家中。
查出来了就是功劳,查不出,就是为了功劳而肆意妄为。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今日她能为了立功而肆意妄为,明日她是否敢为了立功或是为了些别的干出些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儿来?
这便是自作孽。
咱……等着看。
明静进来。
行礼。
抬头。
王忠良在看着她,觉得这人真是自作孽。
夏静在看着她,那双白皙的手交叠在小腹前……
“陛下,奴婢刚带着人查获了右卫仓曹参军费奎贪污钱粮一事,人赃俱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