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你领弓箭手,先给我看住了下面山道!”
“是!”陈夏躬身施礼,自去带人布置。
“你随我来!”雷远转向丁奉,沉声道。
丁奉愣了愣,顾不得再和刀鞘较劲,连忙提刀跟在雷远身边。
雷远看了看他,劈手拿过他的短刀,替他收刀入鞘,又拉着他的左臂,略微加快步伐。
丁奉不明所以地紧走几步,忽然意识到了某件极其可怕的事,想到了将会看到什么。
“小郎君,等一等,什么事?什么事?”他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嘟嘟囔囔地问着,下意识地想要止住脚步,却被雷远用力拖动,不得不向前。
就在距离台地入口不远处的一块巉岩侧面,十余人或蹲或站地围成一个小圈。
有人看见雷远和丁奉二人,连忙道:“来了!来了!”
人们闪开一个缺口,让两人走进圈内。
然后丁奉就看见了自家兄长。
丁立在江淮豪右的队伍中一直是个异类,虽是武人,却并不以雄武知名,他擅长的是判断局势、坐镇指挥,因此多次在战斗中担任小将军雷脩的参谋。这个身份的差异、再加上他朝廷官吏的出身,使丁立更加重视自家的姿容,任何时候,他的衣着都要比他人更干净些,发髻更整齐些,胡须也梳理得更顺滑些。但现在,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丁奉看到的,只是一个脸色灰败的伤者、一个奄奄一息的将死之人。
丁奉的泪水夺眶而出。
而雷远也有几分伤感。
雷脩战死以后,丁立是最早支持雷远的有力曲长。这支持是如此及时、如此坚定,以至雷远甚至考虑过丁立是否可信的问题。毕竟相比贺松、邓铜两人,丁立似乎太过“聪明”了。
但是丁立发挥的重要作用,又让雷远不仅满意,甚至有些仰赖。别的不提,只看他在众人慌乱逃窜的那段时间里,独一个人带队回去,替雷远护住了雷脩的尸身,这就避免了多少麻烦?甚至可以说,这是天大的情分,雷远怎么感谢都不为过。
虽然雷远并未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事,但他知道,丁立在乱世中立足,靠的是他的“聪明”。既然大家彼此都是聪明人,有些事自有默契,有些话也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然而这位极少上阵厮杀的聪明人,偏偏就要死于战阵之上了。
刚才,丁立亲自带人冲向了台地入口处的石梯。当雷远带领大队压到前方的时候,丁立等人已与曹军数次纠缠恶斗,死伤惨重。
丁立本人不慎陷入与敌人对面格斗的情形,几乎立刻就身受重伤,但他坚持指挥作战,继续催动部下进攻,直到曹军全部退下石梯,他才不支倒地。
而这处伤,将会要他的命。
雷远和丁奉快步走到丁立的身旁,蹲下来。
在丁立的胸腹间有道狭长的割裂伤口,透过肌肉和骨骼的断裂处,隐约可以见到脏器。随着他的低沉呼吸,有鲜血从伤口溢出,顺着惨白的皮肤流淌。有两名亲兵低声哭泣着,试图用衣袍去擦拭,可是衣袍早就被鲜血浸透了,擦了两下,就已不知道淌下来的究竟是哪里的血,反而把场面弄得更加难看。
这伤势不是立刻致命的那种,但眼下没有条件治疗,丁立早晚会死的。
丁立看看雷远,咧嘴露出个难看的笑容:“小郎君,我活不了啦!”
“当时我已带人来援,你本不必如此拼杀……”雷远说了半句就止住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片刻以后,他点了点头:“丁曲长,我不会忘记你的帮助。你的亲眷、族人,我都会尽力看顾。”
“好,好!”丁立继续笑,看起来像是面庞在抽搐。
这时候郭竟从后头赶来,眼看丁立重伤,他也露出了不忍的表情。
然而军务紧急,终究无暇沉浸在伤感情绪里,郭竟大声问道:“小郎君,木石之类,已经准备了很多,是否立即去封堵擂鼓尖石梯?”
这是战斗初始的时候,雷远和郭竟都同意的,他们俩都意识到,如果能够在石梯尽头设置一道工事,就有可能完全堵塞曹军进攻的路线,进而将这场防御战拖延得时间长些。
雷远立即道:“尽快去办!”
“不行!”丁立忽然急呼道:“不能封堵石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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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你等等。”雷远唤回郭竟,向丁立道:“好,我们不堵石梯。”
郭竟也机敏地附和道:“对,对,我们不堵石梯。”
丁立的神情已经开始虚弱了,呼吸的时候,还从嘴里溢出了血沫子。这时候,无论他有什么想法,雷远都会同意的。
丁立沉重地喘息了两口,骂道:“你们别把我当傻子。”
他看了看围拢在周边的人,低声道:“你们都闪开,我有几句话要对小郎君说。”
众人互相看了看,又张望了下雷远的神色。雷远微微颔首,于是众人无奈地远远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