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后汉以降,地方上强宗豪右的势力愈来愈盛,荆州也不例外。先有邓氏、来氏、阴氏、冯氏等冠冕相继、累世为官的南阳豪族,后有蒯氏、蔡氏、庞氏、黄氏等围绕在荆州牧刘表周围的襄阳豪族。
这些强宗豪右依靠经济力量促进政治力量,又以政治力量反哺经济力量;其宗族中人的身份应时而动,或名士、或冠冕、或权贵、或世官、或军将、或豪商,总能够为宗族攫取最大的利益。
习珍出身的习氏,也是襄阳豪族的成员。习氏以宗族富盛著称,掌控着经襄阳、江陵而通南北的几条商道,宗族所属的商队,足迹南抵交广,北及中州,每年赚取的收入不下万金。其中与五溪蛮族的交易,便是极重要的利益来援。
可以说,习氏的“宗族富盛”,倒有半数是从武陵郡的汉蛮交易得来。
然而自从两年前曹公挥军南下,整个荆州从此一分为三,曹公据其北,吴侯据其中,玄德公据其南。习氏宗族的本据襄阳落入曹军之手,数百年的经营、一代代人的积累尽数成空;而原本朝发夕至的商道,如今支离破碎,再也不能连通。
这时候的习氏,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衰弱,甚至已经无法维持对五溪的商业供给……直到乐乡大市出现。
习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虽然不如从前,但人脉还在、对生意的敏感判断还在,很快就在乐乡大市中如鱼得水,重新撑起了“富盛”的架子,而其宗族子弟们,也都在其中获得了巨大好处。比如习珍,正是凭借宗族迅速恢复的财力,他才能够在短时间内扩充了自家部曲的数目;否则此番南下,可就有点底气不足。
这样一个金山银海也似的大市,为什么庐江雷氏要放出这么多的份额在外?自然是外来者对荆襄大族们的示好。习珍很明白。
习珍还和他的兄长、左将军掾习祯讨论过庐江雷氏。
习祯是荆襄大族年轻子弟中的屈指可数的佼佼者,无论眼光和判断,都得到习珍的绝对信赖。而习祯以为:在这种世道,一个具有强横军事实力、又掌握庞大财富的宗族几乎必然会有广阔前途。
像庐江雷氏这样的宗族,与玄德公的关系绝不同于寻常。其宗族首领雷远的官职地位,与其说是在玄德公麾下立功受赏的结果,不如说是其宗族实力必然的体现,玄德公只是用官职的方式予以理所应当的承认罢了。这是主君与豪族间的彼此协调,也是基本的政治规则。
以后的年月里,只要雷续之能正常发挥其宗族的力量,很可能将会形成一个崭新的军事门阀。其状态既不同于关、张、赵等元从大将,也不同于黄忠、霍峻等荆州本地武人……非要说的话,恐怕会类似于北方曹公麾下那位坐领青徐的威虏将军臧霸。
正因为对此看得明白,习祯才会让自己的弟弟在南下就任的时候特意绕经乐乡;而习珍又在雷远提出将和荆蛮进行人口贸易的时候郑重提醒:玄德公是荆州牧,是荆州百姓的父母官,如果荆蛮将武陵等地的编户齐民掳掠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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