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黎阳城内,河阳节度使宋乐、宣武军节度副使陈诚联袂来访。
“今岁夏税提前收了,百姓可有怨言?”邵树德吩咐亲兵们给二人上茶,随口问道。
“三年免税,百姓已经缓过了一口气来,积蓄还是有一些的。”陈诚说道:“如今这个世道,汴宋七州二百万百姓也不指望自己的日子过得多好,殿下已经相当宽厚了。”
是啊,百姓要求低。
沉重的赋税、繁重的劳役、危险的兵役,这些在太平年景堪称暴政的举措,在此时已经习以为常。老百姓对生活的期望一降再降,能让他们活下去,不妻离子散,在他们心中,就已经是治世能手。
只可惜,这么简单的要求,在乱世之中依然是一种奢望。直到天降勐男朱全忠,一扫河南的牛鬼蛇神,第一次给了百姓们生存的希望。
邵树德占领河南后,为了恢复长达七年的拉锯战所造成的难以想象的恶果,坚决执行了休养生息的策略。长达三年的免税期,将日渐麻木的河南百姓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
河南百姓是明事理的。已经免税三年,你不能指望更多了。今年夏收提前征税,支持夏军在河北的战事,他们都理解,无话可说,也不敢说什么。
“可惜三圃制连关西都没能全部推开,没有余力回馈宣武军百姓。”邵树德叹息一声,道:“给杨悦传令,代北草原已经没甚油水了,多照顾照顾契丹,若能多掳掠回牛羊来,我让人拿钱粮茶绢来换。”
牲畜当然不是白送给宣武百姓,事实上送不起,要么租,要么分期付款。
另外,关北诸蕃部联合组建的牛庄现在也慢慢把生意做到关中了。邵树德可以打个招呼,让他们拨出一部分牛羊配额,到宣武军诸州进行贸易。
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一方面草原酋豪将大量牲畜卖到中原,换取了大量急需的物资,另外一方面中原百姓也把丝绸之类的东西换成了能提高农业生产率的牛羊,正儿八经的共赢。
牛庄前年进行过一次扩容,野利氏、没藏氏、嵬才氏、王氏、浑氏等十几个部落贵人进入了这个商业组织,按照实力、影响力及其他因素确立每个家族的股份多寡。
对草原人来说,牲畜是财富的象征,但多到一定程度后,就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换成中原的商品,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以前草原、中原之间没有互信,贸易开展得极为麻烦,但现在阻碍已经消除,极大便利了贸易。
牛庄经过多年发展,现在业务范围也日益扩大。除了牛羊马驼的销售外,又加入了草原上的药材、高级皮革、驯化的小牛甚至是由他们代理的西域商品,越来越有大型商业辛迪加的派头了。
邵树德是愿意看到他们挣钱的,总比打打杀杀好。利益是最触动人灵魂的东西,如果今后中原不和他们做生意了,不知道这些蕃人会不会急得挥师南下,维护“自由贸易”?
“殿下可真是宽厚仁德。”陈诚肃然起敬,恭维道。
宋乐瞟了一眼陈诚。虽然他也很赞赏邵树德随时关心百姓生计的品德,但真拉不下脸来说这话。
“好了,先喝茶。”李逸仙已将煮好的茶端了上来,一人倒了一碗,邵树德招呼众人坐下,顿了顿后,又道:“此番找你们来,一是摸一摸河阳、宣武二镇的底。另一件事,便是参详下如今兵发何处了。”
“殿下定是已有成算了吧?”宋乐问道。
“是。”邵树德也不隐瞒,直接说道:“我原本是想先攻魏博,但后来仔细想了想,魏博五六万兵马,征集了土团乡夫之后,众至十万以上,若一意死守,迁延时日,很是麻烦。既如此,不如先攻磁州,消灭李克用在太行山以东的势力,夺取邢洺磁,然后携大胜之势,再伐魏博。”
“殿下这个方略是有道理的。”宋乐说道:“河北诸镇,守户之犬罢了。别看魏博那帮武人终日嚷嚷着夺回相卫二州,其实也就那么回事。数月之前,卫州谢延徽至孟州,我与他长谈。谢司马有言,魏博衙兵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对相卫二州失陷很不满,时刻想着夺回,一方面又畏惧我大军威势,不敢独自挑衅,非得找人壮胆才敢一起行动。”
“谢延徽这话很到位了。色厉内荏,说的便是魏博武人。”邵树德笑道。
“殿下明白他们的禀性就好。”宋乐说道:“我军攻磁州,魏博不一定来凑热闹。我军攻魏博,李克用一定来凑热闹。既如此,不如集中兵力,先打垮一个方向的敌人。”
兵法贵在以众击寡,以强凌弱,宋乐很显然是赞成先攻李克用的。
“其实,若先打磁州,魏博也不一定就不会找我们麻烦。”陈诚在一旁说道:“生死存亡关头,不能以常理计。还是得有应对之策。”
邵树德用兵的套路,按照现代的说法,就是喜欢堆冗余量,容错性相当高,不会因为一处崩了,导致连锁反应,全线崩溃。重要节点,按照常理可能堆五千兵就够了,邵树德往往堆一万人,双倍容错。
陈诚觉得,自家主公应该有两手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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