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魏州城墙异常安静。
罗绍威换上了一件普通军服,带了几个亲信,偷偷摸摸熘到了城墙边——已经有人等在这边了。
令他意外的是,除了幕府行军司马司空颋及其家人外,还有王元武、尹行方二将。
“罗帅……”两人走了过来,神色复杂。
“别多说了,快跑。”罗绍威点了点头,率先上了城头,轻声交涉一番后,缒着城墙下去了。
司空颋也点了点头,带着长子上了城头。至于其他家人,早就送出去了。
王元武、尹行方够狠,家人一个都没带,竟然是孤身出逃。
城墙上有军士守御,刁斗森严,岗哨林立。大半夜的,也没人偷懒,看样子军纪还是很严苛的。但就这么一帮人,竟然眼睁睁看着罗绍威、司空颋等人逃走。
不可能是为了钱,这会拿了钱也未必有命花。只能说罗弘信、罗绍威父子两代,还是结下了一些恩惠,他本人又是节度使,安排防务并不难。
提心吊胆地下了城墙后,罗绍威跪在地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司空颋轻轻走了过来,唤道:“大帅。”
罗绍威不理他,兀自一抽一抽的。
良久之后,所有人都下来了,罗绍威方才起身,脸上又哭又笑。
“唉!”尹行方、王元武二人叹息一声。
都是土生土长的魏博武夫,但凡事情还有转机,谁又愿意这般?
他俩不约而同地回首看了看城头。
此番出逃,瞒着家人,瞒着部下,当真是什么也不顾了。
司空颋也回头看了一下。
家中其实就剩一些仆婢了。若他们知机,天明后分了家中财货一哄而散,或还有条活路。被人发现后还没走的话,下场堪忧。
“魏博,完了!”罗绍威声音沙哑,情绪复杂。
曾几何时,魏博是一面旗帜。朝廷奈何不得,周边藩镇也奈何不得,傲然自立,睥睨四方,不可一世。
但危机也在那个时候种下。
特殊的体制让士兵们分润了藩镇发展的好处,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因此上下一心、团结互助,保证了魏博很多年的安宁。
昔年王仙芝、黄巢在郓州起事,为何不向河北发展?反而要舍近求远,南下江淮?还不是怕魏博武夫将他们像砍瓜切菜一样剁碎?
但也正是这个体制,在守护魏博的同时,也将它死死束缚住了。
到了现在,它已经愈发成长为一个怪物,有自己意志的怪物。
衙兵组成了怪物的大脑,镇兵、州县兵组成了怪物的躯干和四肢,亲党胶固的武夫、前武夫家庭是其触手,没有人可以违逆怪物的意志,节度使也不行。
“搞不过你,我走还不行么?”罗绍威狠狠地骂了一声,扭头就跑。
“二位将军意欲何往?”司空颋转向尹行方、王元武二人,问道。
“左右也没去处,不如跟着罗帅,也好有个照应。”王元武试探性说道。
“走吧!”司空颋点了点头,没拒绝。
见罗绍威的身影已快不见了,立刻发足狂奔,朝小树林走去。那边有寄存的马儿,可供他们逃命。
王、尹二人迅速跟上。
树林内还有数人,交接一番之后,罗绍威等人策马而去。
这几个看守马匹的则留下来清理脚印、马蹄印,然后跑向另外一个方向。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倒也算尽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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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罗绍威逃了?”正在行军中的没藏结明收到消息后,勃然大怒:“让他回去!”
脱了毛的凤凰不如鸡,罗绍威孤身来投,有个屁用!
“军使,此时再回去,怕已无用,天都亮了。”左厢兵马使杨粲说道。
“这蠢货!”没藏结明气得无话可说。
多好的立功机会,居然因为怕死放弃了。
你若留在城内,与衙兵周旋,可能会死,也可能不会死。用命换将来的富贵,正常人都会选择搏一下。你倒好,直接放弃了,多少人想搏命还没机会呢。
杨粲也唏嘘不已。
换他是魏博节度使,这时候就带着衙兵抄家,将可能烧到自己身上的火引出去,用抄家得来的钱财收买军士,或可得一时安宁。
但罗绍威自己放弃了,怪谁?
“给王敬荛传令,轻兵疾进,进薄魏州,越快越好。”没藏结明下令道。
信使立刻策马奔出。
“给卢都头传信,具言此间情形。”他又下令道。
又有信使奔出。
“让罗绍威来见我。”没藏结明下了马,说道。
罗绍威、司空颋等人匆匆赶了过来。
“罗帅你好湖涂!”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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