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该启行了。”建极八年三月初五,北平铜马坊内,翰林学士、护圣郡王傅张策轻声提醒道。
张策,敦煌人,今年四十五岁。其父张同曾为唐谏议大夫、商州刺史。
策尝为韩建幕僚,行事恭谨有法度。韩建担任直隶道巡抚使后,准备任用张策,但他婉言谢绝,参加科考,于七年前考中前唐最后一届进士。
高中之后,历任台阁,还算清贵。
此番护圣郡王之藩,考虑到他只有十二岁,必然需要继续接受教育,因此邵树德下令招募王傅。
很尴尬,有学识、有名望的人不愿意,愿意的人水平又堪忧。
邵树德本打算就此作罢,让八郎过两年再去之藩,但赵玉坚持。从去年开始,她的身体就不太好,心中忧急,盼望着儿子赶紧之藩。
邵树德怜惜她,同意了,然后选派了张策作为王傅,前往护圣州西密县继续教导皇子学业——你们都不愿意是吧,那我可要点名了。
王府典军,也有了人选:濮州军校西方邺。
邵树德在营州时听过这个名字,亲自考察一番后,觉得他武艺、军略都还可以,于是赏赐了不少财物,又自掖庭中挑选了两名王镕姬妾,一并赏下去。
王府最初的军队有千人,从禁军及各路杂牌中招募,同样响应寥寥,最后只得了四百多,还尽是年岁四十以上的老兵。于是他又从陕州院抽调三百新兵,从北平宫城工地上拣选了两百多役徒,凑足千人。
至于其他左官,也一一配齐,只不过水平就没张策这么高了,多是州学或国子监学生。
邵树德甚至提前给八郎说好了一门亲事:西河宋氏之女,严格来说,算是中书侍郎宋乐的侄女。
做爹的安排到这份上,已经仁至义尽了。
“好。”邵端奉留恋地看了一眼宅邸,怏怏不乐地回道。
这处宅邸并不是王府。
与长安、洛阳一样,朝廷在北平也手握不少宅子,或给皇子、公主居住,或给宰相高官居住,都是临时的。
邵端奉在这住了一年,对宅子其实没太多感情。他真正留恋的,还是中原的花花世界。
如果有选择,宁可不当那个什么护圣郡王,也要赖在中原,但他没有选择。
“唉!”张策看了也心有所感。
护圣郡王留恋中原,他又何尝不是呢?只不过他出生在敦煌,小时候有过在“艰苦地区”生活的经历,对去护圣州没有那么强烈的抵触心理罢了。
看圣人的做法,将来估计会好好开拓辽东道。一旦有了起色,护圣州也会得到发展,他的子孙生活在那里,应该不会太差。
即便辽东道没有起色,其实也不打紧。护圣州离营州、濡州也很近,它将来繁荣与否,可能与这两地关系更大。如果运气好,护圣州还能成为中原、草原之间的连接点,靠商业撑起一个较为繁荣的城市,那就足够了。
当然,以上都不是关键。
张策最看重的,还是圣人对他的愧疚心理。
是的,圣人知道大伙都不太愿意去草原当官,强行指派了,心中肯定会有愧疚。这份愧疚之情,可不得了!说句极端点的话,关键时刻或可保命。
臣子,最难赚到的不是官爵,而是与君王的情分,这是无价的。
仆婢们很快收拾好了家伙什,足足上百车。什么都有,下到吃食、衣物、书籍、日常用品,上到武器、铠甲、帐篷甚至是家具,包罗万象,几乎可以开商铺了。
张策知道,这些都是赵贵妃遣人送来的。
看着一些制作精美,甚至堪称奢靡的用具,张策只能叹息。
旁的时候,他可能还会劝谏一番,但都这时候了,他张不了口。
己时正,一切收拾停当,车队缓缓启行,出南门之后,又停了下来。
“参见陛下、贵妃。”张策上前两步,躬身行礼。
“免礼。”邵树德的目光越过他,看向儿子。
“阿爷、阿娘。”邵端奉下了车,走了过来,欲言又止。
赵玉有些病恹恹的,披着一件狐裘,站在寒风中看着儿子,同样欲言又止。
回乐公主邵果儿、江陵公主邵采薇也上前见礼。
“好好去吧。”邵树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男儿志在四方。护圣州数万军民,都在你的治下。一定要用心,看着他们的生活一点点好起来,所有人都对你发自内心地崇敬,这种满足感,什么都比不了。”
比玩女人还让人着迷!邵树德心中默默补充了一句。
“儿谨遵父命。”听邵树德这么一说,到底是少年心性,邵端奉的心情莫名得好了起来,脸上也有了点笑容。
赵玉上前两步,将儿子搂入怀中,颤抖不已。
邵果儿暗暗叹息。
在母亲心目中,嗣武、采薇、端奉三人的重要性,比她强多了,一如贺公雅与邵树德在母亲心中的地位。
“豹奴身体好些了么?”邵树德敏锐地注意到了大女儿的情绪,关心地问道。
豹奴是他的外孙,最近偶感风寒。他遣了太医前去诊治,开了几副药。
“已经好多了。”邵果儿脸上的表情生动了起来。
她看着父亲,暗想这心思竟比妇人还细腻,怪不得能让母亲一点点忘了贺公雅,对他死心塌地。光靠权势,可做不到这一点。
“那就好。”邵树德松了口气,笑道:“待朕班师回来,再给你带几盒渤海珍珠。”
邵果儿掩嘴而笑,点了点头。
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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