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营又一营,顶盔掼甲,军纪肃然,鸦雀无声。
邵树德在太阳落山前抵达了华州城。
率宾府因率宾水(绥芬河)而得名,原为黑水靺鞨率宾部旧地,治华州。
华州位于今绥芬河下游的俄罗斯乌苏里斯克市郊。
后世考古,渤海时期遗存很多。而乌苏里斯克的中文名“双城子”,就源自当地的两座古城。
东城略呈矩形,面积67.5公顷。城墙为夯筑,19世纪中叶残高仍达6米,每隔70-90步设一马面,城门处有瓮城。
西城在其西北约2公里处,近似正方形,面积61公顷。城壕保存完好,20世纪初尚深2米。
1916年俄国人费多罗夫发掘东城,在城内发现了火炕烟道、铁器、铁渣、坩埚、陶瓷碎片,以及宋真宗大中祥符、宋徽宗崇宁年间所铸宋钱。城墙基部则有唐开元通宝。
西城内也发现了大量宋钱、金代瓦片及精美的龙头形屋嵴装饰。
金国押懒水完颜部首领完颜忠之墓就在东城以北的山丘上,后世出土了“大金开府仪同三司金源郡明毅王完颜公神道碑”及精美的石人、石兽,皆存于俄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滨海地志博物馆内。
率宾府三州,就在上京东侧,城址密布,是渤海国控制力度较强的核心区域了。
他没有与窦进多寒暄,直接进了城,然后登上城头。
天德军一部入城,一部毫不停歇,在副使贺瑰的率领下,冲到了附近另外一座山城脚下。
此城位于克拉斯基诺亚尔岗上,率宾水右岸,城墙全长三十多里,依山势而筑,面积超过200公顷,十分雄伟——本为盐州故城,盐州南迁后罢废。
邵树德与窦进等人登上华州城头,看着夕阳下的战场。
这座山城被造反的靺鞨部落所据,大概有三千多人的样子,此时人心惶惶,不知何为。
“几千人就想把守这么雄伟的城池,真是做梦,城墙上人都站不满吧。”邵树德说道。
“人也很稀松。”天德军使蔡松阳看了一会,笑道:“陛下,儿郎们已攻上城头。”
这座名为临河山城的城池依据山势修建,整体呈狭长的不规则形,城墙又那么长,确实不是几千人可以把守的。天德军士卒都是老手了,一招声东击西,就挑着一个薄弱点,搭着扶梯上去了。
“就这些靺鞨兵,你都打不过,还让他们占据城池?”武夫们说话难听,左厢兵马使戴思远看了看窦进,揶揄道。
“他们人太多了,本还有黑水靺鞨数千人在附近,这会却不见了踪影。”窦进有些尴尬地回应道。
“女真人退走了。”邵树德说道:“朕邀黑水三十姓首领于湄沱湖会猎,他们若不去,就是叛逆,王师尽可杀之。”
窦进见邵树德身侧的武将、军校们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压根没把黑水靺鞨放眼里,便提醒道:“陛下,野人甚是凶悍,不可轻忽。”
“史建瑭前后已杀伤女真三千多人,这等顽徒,又不是刀枪不入,朕难道还惯着他们?”邵树德对窦进的印象不太好了,胆子太小,心气已失。
不过,或许这样也好?若渤海人一个个康慨激昂,奋不顾身,仗义死节,或许自己就要头疼了。
先让这些降官降将过渡一番,待局势稳定了,再慢慢换掉。
不远处的山城之上,城门已经被打开,禁军武夫们蜂拥而入。
本有靺鞨人仗着一腔血勇,出城反冲击。结果便有天德军将校大怒,当场脱了衣甲,肉袒前冲,比野人还野,一下子就将敌人的攻势冲了个七零八落。
“好!”城头上响起一片喝彩之声。
靠盔甲保护自己,算什么男人?
真男人就该肉袒冲锋,杀他个七零八落!
窦进看得目瞪口呆。
这股“歪风邪气”,到底从哪开始刮起来的?他读过史书,事实上早年还去长安考过进士,但没考上。他知道李嗣业肉袒冲锋,一战击破当面敌军,稳住了阵脚。唐军之中的歪风邪气,还没消亡啊。
大夏禁军看样子也继承了这种传统。明明盔甲精良,但有时候就有武夫脑子发热,扒了衣甲带头冲锋,真的野!
“查查此人是谁。”邵树德一拍女墙,道:“若还活着,朕赐他宫人两名。”
窦进汗颜,圣人还在助涨这种“歪风邪气”,不过,看样子挺有效的。天德军确实很勇,这会已经冲进城内,大肆砍杀,而靺鞨人则从各个门内涌出,疯狂逃窜。
唉,他视为心腹大患的临河山城贼众,顷刻间就被天德军击溃了。
渤海国这副文弱的模样,还是老实点吧。
“蔡松阳。”邵树德喊道。
“末将在。”
“益州尚为作乱贼人占据,你遣两个步兵指挥、两个骑兵指挥南下,将其攻克。”
“遵命。”
“动作要快。过几日朕便会北上,不要耽搁太长时间。”
“遵命。”
率宾府北以俄罗斯境内的克德罗瓦亚山为界,接怀远府,南隔大龙岭与龙原府相接,西面是上京,东面则是定理府,除华州外,还有两个属州,即益州和建州。
益州在今海参崴附近的渤海古城。
建州在今东宁市大城子古城。城似长方形,周长3575米,渤海国中晚期间所筑,离这会时间不长。辽代在此设节度使、刺史,金代沿用之,出土了大量铜镜、铜佛等渤海国文物以及近代遗物。
比起辖六州的铁利府,只有三州的率宾府虽然地方不大,但因紧邻上京,发展较快,城池密布、人烟稠密,一直到辽金时期都是东北重镇。
渤海国时期,更是重要的牧场,又有渔盐之利,每年输往上京数十万头牛羊马驼,供老爷们消费。
这样的地方,自然要快速清理完毕。免得被靺鞨人肆虐久了,州县残破,那损失的可都是自己的财富。
太阳渐渐落山,寒意扑面而来。
邵树德身上穿着厚重的黑羔羊皮大衣,默默感受着北地肃杀的气候。
上京在赶制羊裘大衣,还搜刮了不少渤海人的库存。皮裘、毛衣在身,还有猪膏涂着防寒,冷是不太怕了。
但这边的事情,还是要尽快料理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