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太大,远近皆闻。后来出动一个折冲府的府兵千人,四处搜捕,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才将他捕拿。”驿将说道:“一同被抓的,还有十几个靺鞨、渤海逃奴。这里就没几个老实人,与中原大不一样。官人若来此为官,可得有所准备。”
范文达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他倒不是害怕,而是惊讶。辽东道诸州,看样子真是无法无天之地啊。
澶州是旧魏博下属六州之一。魏博人来辽东,大部分其实是当百姓的,怎么就不能好好种地呢?一言不合,杀了上官就跑,连家人也不要了,这都是什么人啊?
最关键的是,地方上没有州县兵,那这个官当得就战战兢兢了。
召集府兵是需要时间的,目前各州指挥使、道都指挥使可调动府兵,但这只是为了更好地稳定地方局势的权宜之计。待到将来,估计会走前唐的老路,各折冲府只能由朝廷管理——府兵一大特点便是兵不识将、将不识兵,就是为了不给人积累威望,创造作乱的机会。
“官人勿忧。”见范文达脸色不好看,驿将笑了,道:“其实没那么可怕。辽东百姓,都是能战的,而且分了地,没几个人还想作乱。纵有三五逃奴,也不敢进村,怕被百姓给打杀了。就如那赵永,你道为何被抓住?”
“为何?”
“入冬了,山里待不住,主动跑了出来。刚进了一个村子,便被人一箭射翻在地。射他的还是贝州来的魏博武夫,哈哈。”
吕兖、范文达也跟着大笑。
看样子,魏博武夫也不都是一条心。有的人满足于当下的生活,不想闹事了,便借了老乡的人头,换一笔赏钱——真的是纯魏博武夫作风。
“仙州百姓确实不凡。”门外响起了爽朗的声音,众人一看,却见卢鹤年与五名宫廷侍卫走了进来。
“在外头转了几天,感慨颇深。”卢鹤年接过驿将递来的一壶马奶酒,道了声谢,又分给五名卫士,方道:“榆树乡有契丹、渤海人作乱,聚众百余,硬是让乡勇给打散了。如今百姓也做不得,全都被贬为部曲。”
“榆树乡?”驿将回忆了下,道:“那不是汴州来的民户么?也有百余府兵在那安家。”
“正是。”卢鹤年喝了一口温好的马奶酒,脸色有了点血色,只听他说道:“汴州百姓其实也很能战。当年秦宗权攻八角镇,朱全忠大肆征发汴州民人,就挺能打的。这才过去二十多年,不至于太过堕落。我亲眼目睹了,真真厉害,射箭又远又准,箭箭咬肉。其实照我看啊,分了地的百姓、府兵,都挺感激圣人的,只要不倒行逆施,他们都是圣人赤子。谁敢作乱,就是与所有人作对,杀起来毫不手软。”
二十多年前的汴州百姓,当然是能战的。
就是十余年前的汴州百姓,不也在朱全忠帐下效力,与圣人打生打死么?
今上攻河北,汴、宋、滑、曹、亳、颍等州的百姓也没被少征发,武勇大概率是维持下来了的。
相反,曾经同样悍勇的直隶道百姓,征发的频率却低了不少,杀人的手艺大约是不如以往了。
“靠百姓维持乡里,击杀贼人,古来有之?”吕兖叹道。
在他看来,百姓就是百姓,好好种田就是了,打打杀杀作甚?不过他再看不惯,这种情形也维持一百多年了,藩帅、刺史们乐得治下有这么一群勇武的百姓,因为可以在与外镇的战争中提供帮助——说句难听的,如果在与别的藩镇的战争中吃了大败仗,死伤惨重,重新募兵的时候,你也不希望兵员素质太差吧?
卢鹤年笑了笑,不搭理他。大家已经习惯了一百五十年的事情,为什么要去改变?
在外头转悠的这三天,他基本摸清楚了仙州附近的状况。
小乱子一直有,但旋起旋灭,大体“粗安”。
官府做了一些实事,利用缴获的牛羊马驼,弄了一个临时官办牧场,出产一些肉奶。
陂池修了一个,上好的水浇地才分配给了府兵。
移民而来的百姓一户授田六十亩,勉强能耕作。村里还有大片的公地,预计几年内都分不干净,你爱种就去种,没人管,需要的时候还回来就行了。
草地更是公共资源,家里有牲畜的话赶紧养。就他看到的状况,今年出生的小牛、小羊都有充足的草料,长得很不错。
百姓、府兵们其实是自己管自己,官府没那么多人手,也没那么多钱。他们唯一提供的“服务”,大概就是安全了。即只要没成建制的敌军攻来,小乱子他们自己搞定。
卢鹤年觉得,这大概是最省钱的管治方式了。
中原有中原的管治方式,辽东有辽东的活法,不可一概而论,因地制宜是对的。不然的话,百姓们未必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土地上生存下来。
“今日晚了,便留宿一晚,明日东行,可耶?”卢鹤年喝完酒,问道。
“可。”吕兖、范文达二人也要先去龙泉府,接下来还是同行。
“多住了两天,叨扰了。”卢鹤年又转过头来,看向驿将,道:“我让人留了半缗钱,就当这两日的花费了。”
超出了接待时间,当然要给钱了。驿将也不客气,含笑点头。
二月二十五日,一行人离开了驿站,快马加鞭,往龙泉府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