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极九年腊月十九,钱传璙第二次入宫面圣。
长秋院内,邵树德正在亲手烤肉。
“阿保机被狠狠打了一次,又北遁了。”邵树德熟练地将生肉放在铁盘上,烤得滋滋冒油,同时说道:“柔州行营来报,斩首三千余级,俘虏两万余人,牛羊马驼三十万。阿保机抢掠来的成果,算是吐得差不多了。乌古、霫人诸部,我看也要对他有意见了。跟着出去劫掠,有战果,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但若折了老本,心中就要怨恨了。阿保机啊,我看他也很为难。”
“陛下若想彻底解决这个隐患,还得组织大军征讨。”月理朵从坛子内取出一块腌制过的生肉,色泽非常诱人,肥瘦相间,正适合煎烤。
萧重衮、萧十五娘、耶律质古等近两年来的新宠围在旁边,无论愿不愿意,都必须要表现出一副积极的态度帮忙。
唯一的正经女人种氏慢悠悠地煮着海带排骨汤,时不时看一眼圣人,然后幽幽地叹一声气。
她不要求圣人多么宠幸她,她只担忧圣人被女色所伤。
“先让他逍遥一阵,现在没空理他。朕在辽东建立的体系,需要时间稳固。入冬之前,龙泉府又有人叛乱,纪州、穆州等地有人起兵相应,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不能被阿保机牵着鼻子走。”邵树德说完,从月理朵手里接过肉,赞道:“这肉腌得不错,应当很入味了。”
一般而言,宫中在入秋后也会腌制蔬菜、肉鱼,多为自家园池林苑所产,但主要供给宫女、侍卫、宦官之类。皇帝想吃新鲜绿叶蔬菜,甚至都有办法,更别说新鲜肉食了,直接宰杀即可。
但邵树德想尝尝百姓们入冬前腌制的肉是什么味道,于是让御厨送了一些过来,亲手烹制。
“胡椒掩盖了一些味道,但仔细闻闻,还是有的。”邵树德将肉放在鼻间轻嗅一番,说道。
“陛下,若无胡椒遮掩,异味怕是更重。”萧重衮笑道。
“朕吃惯了奶,重衮的味道最好。”邵树德笑道。
腌肉被放在了铁盘上,“嗤”地一声,青烟冒起,香味鸟鸟。
其实,腌肉如果煮的话,再放点调料,应该就能彻底盖住异味了。他现在终于知道,历史上欧洲人为什么拼了命地要寻找胡椒了,没这玩意真不好使啊。
农业革命之后,欧洲人进入了农牧并举时代,牲畜产量暴增,每年都需要宰杀大量牲畜。对他们而言,胡椒就是刚需。
大夏的部分地区也有这个味道了。
他记得当年在灵州龙兴寺的三百户庄客那里做试点,第一次推行三茬轮作制。当时规定是60亩地中拿出20亩种牧草,养20头肉牛。牛的寿命有多少?好像也就十来年。时间长了后,年年宰杀肉牛是必然的。
灵州好多年前就有大规模腌制火腿的作坊了,这就是农户牲畜保养量激增的结果。
今后的大夏,胡椒也会成为刚需,因为这玩意遮掩腌肉异味的效果最好。
嗯?想到这里,他记起好像还有人在外面等着入觐呢。
“让钱传璙进来吧。”邵树德专心地煎着肉,说道。
“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钱传璙一进来,立刻躬身行礼。
肉麻!别人就喊一声万岁,你喊三声。
邵树德头也不抬,直接问道:“朕问你一事。”
“臣知无不言。”钱传璙回道。
“如果从海州乘船登陆淮南后方,可还算安全?”邵树德问道。
他知道历史上钱镠玩过跨海登陆,部队突然出现在淮军面前,出其不意之下,力挽狂澜,解了危局,于是出言相问。
钱传璙则额头冒汗,这种事情哪有准?航海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水平固然重要,运气也很重要啊!
这个时候怎么回答?说不行,会不会触怒圣人?他都这么问了,肯定不是无的放失。
如果说行,万一出了事,还是会触怒圣人。几千禁军喂了鱼,这个责任谁能承担?
但不回答更不行,那是纯纯的作死。
无奈之下,钱传璙只能含湖地说道:“陛下,此事不能一概而论……”
“瞧你那熊样!”邵树德哈哈一笑,道:“朕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吗?罢了,不为难你了。说说海贸吧,最近与日本那边做得怎么样?”
“入秋之后,每个月都有船过去。”钱传璙说道:“不过都是本地商船,也就一两艘的样子。”
“为何不增派船只?”邵树德问道。
“商人不敢押上全部身家。”钱传璙道:“航海凶险,即便一艘船,也能赚很多了。更何况日本人并没有那么多的商品可售卖至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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