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宴会场地,顺着走廊奔跑,打开一扇又一扇门,都没有!陆悦扬,你在哪?!你别丢下我!
一直跟拍安音璇的记者紧跟其后,生怕让他跑没影了,错过挖掘新闻的机会。
他四下张望,跑到一扇落地窗前,外面已是夜幕降临,远远看见陆悦扬被几个人抬向漆黑一片的沙滩,他拉开玻璃门就冲了出去,一阵寒冷的海风袭来,萧瑟凄凉。
又找不到了,好像刚刚看到的都是幻觉,一眨眼就消失了,悦扬在哪?他在沙滩上奔跑,步履蹒跚,耳边只能听见迭起的海潮。
伴随着一个又一个翻起的浪花,他听见了踩进水里的声音,脚下感到潮湿和寒凉,他却没有停下来,被牵引着向更深的地方走去。
悦扬?你在哪里?他使劲揉揉眼睛,也许是海水入了眼,让他刺痛难耐。渐渐的裤腿也都湿了,冬天的海水有如尖刺,冷得穿透骨髓,下肢没了知觉,他坚持不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双坚实的臂膀从后面拦腰抱住了他,浑厚又紧张的声音唤着他的名字:“音璇!”
他回过头,眼神已经无法聚焦,大声喊道:“他在说什么?!你有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音璇!我是周寒!”周寒也半个身子泡在了刺骨的海水里,低吼道:“你在说谁?先跟我回去!水太深很危险!”
正说着,一个大浪打了过来,两人从头到脚都湿了。
“咳!咳!”安音璇抢了一口水,却反手死死抓住了周寒的胳膊,问道:“你告诉我陆悦扬刚刚说什么了?!”
“安音璇!”周寒想喊醒他,但无济于事,他松开手,又往海的深处走去,还自语道:“悦扬怎么可能跟白雁岚睡了?我不相信……这不可能……”
周寒听到这些话,便明白了前因后果。
他只是庆幸,好在来了。
照例这种活动都会发请柬给他,这次也不例外,他原本要直接扔进垃圾桶,但听秦映川说安音璇也会到场,他不放心,坐着私人飞机就跟了过来。
赶到的时候仪式已经进入了尾声,陆悦扬莫名其妙的告白,安音璇上台唱歌助兴,然后他看见两人纠缠了一会儿,再后来就发现安音璇精神状态不对劲了,于是一路尾随,最终在海水中拦住了人。
周寒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摸了摸已经湿漉漉的头发,又蹭掉他脸上的水,劝道:“我们上岸再说好不好?有什么委屈告诉我。”
谁知安音璇用力推开他,听不进去任何话,拉扯一番又被踢了一脚。远处海浪声迭起,马上下一个巨浪就要掀起,情急之下他两手抱起安音璇的腿,把人扛在肩上就往回走。
安音璇可能是冻僵了,没太挣扎,等周寒上了岸,保镖也跟着跑了出来,他下巴一抬,指向了不远处的一个记者和一个摄像,吩咐道:“处理一下。”
几个保镖把娱网的两人围住,结果可想而知。剩下的人想帮他抬安音璇,被他拒绝了,只让他们搭了条毛毯在身上,两人就这么湿冷着走回了酒店。
在周寒的大套间里,安音璇的头发滴着水,脸色苍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周寒递给他一条毛巾,说道:“去冲个热水澡,我让人去房间拿你的换洗衣物了。”
“让我走。”他红着眼看着周寒,说道:“让我去找悦扬。”
“现在不行,你这样会感冒,刚刚大病了一场禁不起这么折腾。”周寒浑身也湿透了,衬衫紧紧贴在肌肉上变得透明,他进门的时候脱了鞋袜,光脚站在地毯上。
安音璇冷得嘴唇直打颤,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前一阵病了?”
周寒语塞,说了就穿帮了,所以他选择不说话。
安音璇冷笑一声,说道:“对,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你是不是也知道就在我昏睡的时候,你弟弟白雁岚跟悦扬上了床?”
周寒否认道:“我不知道。”
“白雁岚终于如愿以偿了。”他收回目光,说道:“他赢了,他得到了悦扬。”
“陆悦扬并不适合你。”紧张的气氛让周寒的声音显得更为低沉。
“那谁适合我?你吗?”他把毯子扔在了地上,歪着头毫不在意地说道:“好,我跟你,你不就想要这个么,现在做,做完了让我走,行么?”
周寒蹙眉,问道:“我在你心里是这样?”
“应该是怎样?”虽然房间温度很高,但由于刚泡了许久海水,他还是冷得指关节都是红色的,抽了两下鼻子,说道:“你们周家人以支配为乐,我反抗不了,只能顺从,顺从了才有活路不是么?”
“如果我真是这么想的,你还有机会跟陆悦扬交往?”周寒反问道。
周家人办事安音璇是略有耳闻的,之前就有传闻楚千云落马跟周寒有脱不开的干系,但他没细打听,对他这个层面影响不大,现在周寒终于霸道地把话说明白,他并不感到意外。
“所以你认为我和陆悦扬的感情只是钻了你的空子?在你没办法控制我的时候,我爱上了别人。”
“我没有控制你。”周寒试图解释,安音璇伸出一手示意他闭嘴。
“我可能只是你在卖场相中的一个玩具,给我一些恩惠,装作理解我的样子,我就能顺从地跟你走,然后投怀送抱,不然就是我忤逆了你。别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得不到的玩具就要想尽办法毁掉,你们周家干的不就是这样的事么?”
周寒全身上下湿透,还在滴水,他却顾不上擦一擦,只向后抹了一把头发上的水,认真道:“也许我的做法让你曲解了我的真实意图,但你不能让我连爱慕都不能表露。”
“爱慕我?你为什么能把这话轻易说出口?你在国外的一年里,我做过什么你知道吗?你只会在回来的时候问我为什么整了容!你看到的都是表象,你根本什么都不了解,你只想让我乖乖地当你的玩物!”在安音璇眼里,大概周寒比梁绪还不如,他的关心总带着那么点支配,而这正是安音璇最厌恶的。
他怎么不知道,怎能不了解。
邱秘书把安音璇这一年事无巨细地写了份报告给他,内容极其详尽,为了求证某些细节,甚至找人专门从度假的陈郡山口中套出了话。他看着记载了安音璇的生活和工作轨迹的每一行字,心里充满了自责和心疼。
“我一直都很尊重你,我只是在追求你,而不是强迫你。陈郡山和肖权逼你委曲求全,这都怨我,是我没在身边陪你,才让你一个人面对那么多。”
可惜周寒这套论调彻底激怒了安音璇,他质问道:“周寒,你懂什么叫尊重么?我不是你那个什么都指着别人照顾的废物弟弟,我的生存方式不需要任何人来认同,因为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我就是一个人面对,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撑起整个家。你说你尊重我,那好我问你,我跟什么人交往,跟你有关系么?”
“没有,但陆悦扬不行,他不值得你为他付出。”周寒想都没想就说了出来,陆悦扬的复杂家世大概他们这个层面都是略有耳闻的,他张扬自由,做事不计后果也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对于安音璇来说,这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这会毁了他的前途,而现在发生的事件已经说明了问题。陆悦扬是那条偷苹果的蛇,可上帝惩罚的只有夏娃。
他觉得这可笑至极,问道:“值不值得我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不清楚他的过去,他的为人。”
“我不清楚难道你清楚?!你不要再来高高在上地告诫我了!我不是说了么,来上我,尝尝我的滋味,你不就满意了么?一次不够就十次百次,总有你腻了我的一天,到时候你是不是就能放过我。还是说你不敢?连碰都不敢碰我一下?你真是个孬种。”安音璇狠狠地说完,便直勾勾地盯着周寒。
周寒上前一步拎起了他的领口,眼里充满火光,他竭力压制自己的暴戾,说道:“你别逼我安音璇,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从你跟梁绪在一起的时候我就爱上了你,三年了,你有正视过我一次吗?你有试图去了解过我一次吗?你凭什么这么揣测我。”
“我不想。你听得明白么?”他虽然身体无法动弹,声音也小,却一点不示弱,一字一句都穿透了周寒坚实的盔甲,刺进最柔软的内心:“我不想了解你,我甚至不想看见你,你离我远一点就是我最大的请求。从我们认识的那一刻起,你的存在就是我的困扰,我一直在想着如何应付你。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因为我不会爱你,永远都、不、会。”
周寒只剩下最后一丝理智,声音都在发抖:“我以为我们至少是朋友,我以为你愿意向我倾诉你的心事。”
安音璇想起了他们可笑的“朋友游戏”,他跟弟弟吵架之后周寒在那间舞室劝他的话,说道:“对,让我不要妄自菲薄的是你,让我放手追求自己幸福的人是你,是你抚慰我鼓励我,如果不是你跟我说’我没有看不起你,你值得有人爱你‘这种话,我怎么会接受陆悦扬?!”
周寒愣在原地,手上松了力道,久久发不出一言,房间里静得可怕,好像一个声响就能让平衡彻底粉碎,让两人颜面无存。
“要上我吗?”
安音璇扶墙站稳微喘着,刚刚被揪得呼吸不畅,等了一会儿见没有回应,他使劲推了一把周寒湿透的胸膛,说道:
“不上就滚远点。”
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摔门而去。
周寒的心沉入了无可言表的苦海之中,是的,都是我说的,是我让你大胆去爱,我却不该自以为是地默认你爱上的人一定是我。
他坐倒在沙发上,捂住眼睛自嘲地想:不遇上爱的人,就不知道自己有多脆弱。强悍如他,居然也落到今天这个难堪的地步。
“咔嚓”一声脆响。
他听到门锁被划开,外面走进了一个人,步履轻盈,想着是邱秘书但听着又不太像。他使劲闭了下眼又睁开,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严肃,便看见从玄关走进来一个人。
“音……”话到嘴边周寒就知道这人不是,只是在房间昏暗的灯光下很像安音璇。
那人乖顺地走到面前,跪在了他,柔和地说道:“周总,你衣服湿了,我帮你换掉?”
他说话声音很小,大概是为了掩饰嗓音与安音璇的不同,见周寒没有拒绝,便小心翼翼地解开了衬衫的扣子,动作是那么流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