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掐丝珐琅十字架,烫手的,仁波切开过光。大家看这个十字架,八心八箭红宝石通透,自磨抛光,上口带三声道鹰犬哨,你按下宝石下面还弹出弹簧刀的……
记忆深处还能隐约想起这位教士在大都街头的吆喝声,郝仁甚至觉得怀念。那是个再也回不来的时代,大元的光荣在那时候达到了顶点。随着宋军北上,蒙古人不得不退出大都。而郝仁与这位教士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德州,这位十字教的教士用藏在十字架里面的弹簧刀杀了郝仁的侍卫。
“殿下,如果我没想错,你大概是想杀了我吧。”教士这次非常正经。
“嗯。”郝仁万户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我用情报换性命呢。”
“想得倒美。”
“殿下,我们有缘。在大都,在德州,在这里,我们在命运的巨大变动的时候都会相聚,其实我得知竟然是要来这里的时候,也很感慨。所以殿下何不饶过我,也许我们还能有下次相见。”
听着这位教士镇定自若的话,郝仁万户思忖片刻,这才答道:“你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这都是上帝的安排。所以我当然不用有什么羞耻。但是对于殿下,你就不想知道在巴格达的忽里台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郝仁的眼睛微微眯缝起来,这句话击中了郝仁的要害。这次忽里台大会上,一众蒙古贵人共同推举了忽必烈大汗做蒙古大汗。除此之外,郝仁竟然不知道任何其他消息。在郝仁看来,这并不正常。如果这是正常的,那只意味着郝仁已经被排除在忽必烈的亲信范围之外。
“你到过忽里台大会?”郝仁问。
“我本就是窝阔台汗的臣下,被派去大都打探消息。现在当然还是窝阔台汗的臣子。”
“可你为何要去德州?”
“那时候窝阔台大汗还在与忽必烈大汗争夺大汗地位,联络宋人看着也许对窝阔台大汗有好处。”教士并不做丝毫隐瞒。
“那……你为何要来这里?”
“因为窝阔台汗若是想恢复窝阔台汗国汗王的地位,那就一定得想办法让殿下离开。所以我才被派来,却没想到殿下竟然还记得我。”
“……忽里台大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殿下,咱们还是找个更安静的场所谈吧。”
“不用,就在这里。这里都是我信得过的人。”郝仁并不想让对面的教士主导局面。
“如果殿下不在意,我当然不在意。这次忽里台大会上,忽必烈大汗向黄金家族的四大汗国的汗王保证,他一定会保证他们的子孙代代当上大汗。所以忽里台大会从原来不定期开,变成两年一开。而且四大汗国也需要在巴格达留下代表,在忽里台大会不召开的时候商议处置大事。”
郝仁听了之后真的是大惊,这么巨大的变化等于是改变了整个蒙古的局面,而且一个教士根本讲不出这样的制度设计。也就是说,郝仁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已经被排除在忽必烈的核心圈子之外。
教士则继续讲述着消息。忽必烈改变了忽里台大会的结构之后,四大汗国的继承就变成了上一任大汗决定下一任大汗的人选。忽里台大会就是执行大汗意愿与遗愿的机构。同样,大汗也不能插手各个汗国的继承,忽里台大会同样执行汗王们的意愿与遗愿。
“……所以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都提出要求,要大汗解决殿下。”教士最后讲出了核心要点。
郝仁知道自己当年给了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沉重打击,统治这两个汗国的黄金家族首领被抓,送去大都之后被忽必烈下令处死。所以郝仁成为窝阔台汗国与察合台汗国的眼中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更何况郝仁现在就驻扎在这两个汗国的地盘上,如果郝仁不动,两个汗国就如同脖子被架在郝仁的刀口下,根本没办法做自家的主。
“你说的可是真的?”明知道这个问法很扯淡,郝仁还是忍不住问道。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但是殿下相信么?”教士答道。
郝仁也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太扯淡,他换了个更有价值的问题,“这两个汗国是准备对我用兵么?”
“殿下,以你的军队怎么会害怕汗王。所以他们的确是想打一下,但是打胜打败都没什么。只要你和两大汗国打起来,他们就可以继续对忽必烈大汗申诉。忽里台大会的各个汗王贵人虽然散了,但是依照新的忽里台大会办法,汗王的代表以及那些想上进的贵人却都留在巴格达。他们大概不会支持你。”
郝仁最初的时候还是有诓骗出教士的消息,然后反悔的打算。听了教士把话讲到这个地步,却也再无杀心。如果这个教士所讲的巴格达忽里台大会是真的,那么察合台汗国与窝阔台汗国的确就已经处于不败之地。在忽里台大会的那些宗王贵人眼里,这两个汗国的汗王就是比郝仁万户更尊贵,更需要被保护。
一个教士要是能靠自己的脑力想出这样的设计,他对世界的看法在蒙古绝对能排前十,郝仁觉得达到这个水平的教士更有能活下去的价值。
“放了这个人。”郝仁对侍卫命道。
教士没想到郝仁居然这么干脆,他揉着被绳索捆绑的发痛的手腕,向郝仁施礼之后转身就走。看着教士的背影,侍卫忍不住问道:“王爷,就这么放过他么?”
“让他走。”郝仁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转回头,郝仁看向了其他几个被抓的家伙,他神色就没有方才对教士那么和气。万户的声音里全是冷酷,“你们是干什么的。”
一个多时辰之后,侍卫突然跑到郝仁万户面前,“启禀万户,那个教士又回来了。”
“让他进来。”郝仁情绪很糟糕的答道。方才他才结束了对另外几个可疑份子的审问,那几个家伙既没有看明白局面,也没有对自己工作的准确定位。所以他们最后在严刑拷打之下都招供了,却让郝仁感觉生了一肚子气。如果教士是来讨回这些人,郝仁不介意改变不杀教士的念头。
教士走进来之后,先给郝仁施礼,接着说道:“殿下,我没想到殿下竟然真的饶过我性命,所以我忍不住还想给殿下个建议。”
“为何要给我建议。你忠于的不是窝阔台汗王么?”郝仁的声音里面丝毫没有领情的意思。
“我本来觉得殿下是仇人,所以看着殿下立下这么大功劳,却被如此对待。我知道这对殿下不公平,所以我很开心。但是殿下既然说放了我就放我,我觉得还是想给殿下点建议。此时若是造反,肯定是不行。等在这里也没用。我建议殿下一路向西,走到比基辅更靠西的地方。以现在大汗的力量,根本不可能追到那里。而且大汗也没有要打到那边的意思。”
听了教士的建议,郝仁心中惊讶。这其实也是他的想法,在极西之地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国家。但是被别人讲出来,还是敌人讲出来,这背后真的没有什么阴谋么?
在这样的混乱中,郝仁觉得万般念头纠结在一起。再次看了教士一眼,郝仁突然想起教士之前的话,“殿下,你已经不是大汗的亲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