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珍珠贝都没到该取珠子的时候,颗粒普遍比较小。即便如此,一百多颗走马珠也已经成功激发了镰仓幕府的贪心。通过自己的消息渠道,倭国朝廷也听到了消息。幕府对于伊予水军采取了讨伐的手段,在京都的平安京朝廷看法就不太一样。官员觉得镰仓幕府讨伐的举动属于不体面的瞎胡闹,完全是被利益蒙蔽了心智。
作为海盗的伊予水军是海民,并不属于被倭国官方认同的国人。身为国人,至少得是在庄园里面种地的农民。理论上,如果幕府处死一名国人,哪怕是身份最低的农民,也得给出一个理由。不能说杀就杀。但是各地杀了山民或者海民,就完全不需要任何说明,也不需要理由。因为山民与海民不交税,不承担任何义务,也就没有任何身份。杀了他们也就杀了。
讨伐伊予水军等于官军公开讨伐一群猴子,幕府把自己身份降低到非国人的档次。
除去自甘堕落这一点,这帮水军现在经营的乃是大宋官家交给他们的产业。平安京朝廷认为镰仓幕府因为贪婪,前去抢劫大宋皇帝的产业。这是愚不可及的行为。作为倭国最高贵、睿智的平安京朝廷,他们也同样被珍珠吸引。所以就派出使者以私人身份前来伊予水军的总部来。见到总部的气派,证明了平安京对伊予水军的判断,这让那些官员更放下心来。
客厅的门被拉开,一位穿着漂亮花布衣服的侍女进来,她头发漆黑,身上穿了一件到脚踝的印花棉布衣服。光是这么一个装束,这帮平安京官员就本能的肃然起敬,倭国国王宫里的侍女顶多也就是这么一个装束。直到侍女用一口穷乡僻壤的口音说出‘首领请诸位前去就餐’的话来,平安京官员们才终于能够生出些鄙视乡下人的心情。
但是这些人毕竟是官员,最起码的礼貌还能保持。就起身跟着侍女前去见伊予水军的首领。倭国很穷,在穷的地方,‘浪费’可以说是罪恶,也可以说是身份的象征。譬如走在前面的这位侍女虽然是穷乡僻壤的口音,但是她的衣服后摆够长,拖在木质地板上。她的袖子下摆够宽,轻松超过了腰部。这些没啥实际用途的位置做的宽大拖曳,无疑是伊予水军有钱的证明。
走在侍女身后,平安京的官员还能闻到侍女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道。如果是普通的花香或者花露的味道也罢了,那香气是完全不同的东西。是官员们从未闻到过的香气,令他们都有些魂不守舍。有些官员甚至突然生出干些什么的冲动。
穿过一个回廊,前面的风格登时就变得无比繁华。倭国一般不修建墙壁,全部采用纸质粘在木头框子上做成的纸墙。通向伊予水军的统领所在的纸壁上贴的壁纸是暗纹烫金类型,这是大宋暴发户们的最爱。也让平安京的官员们心中忍不住佩服。鹤、牡丹、竹、兰、菊、梅,种种造型都是暗纹烫金,雅致中又显出一种肥美的豪华。甚至连脚下的木地板踩上去也感觉大大不同。
跟着侍女到了门口,却见门口已经跪坐着两位短衣女子,她们的衣服虽然也到了脚踝,质量明显不如带领官员的这位。更重要的是,这两位女子的袖子只超过手肘,上臂裸露出来。这才是有钱人家侍女该有的水平。
侍女站起身拉开了纸门,前面的侍女带着官员走了进去。这间屋子的装饰看起来倒是没有特别与众不同的地方。然而一进门,就觉得脚下的榻榻米感觉完全不同。榻榻米在中国有个名词叫做席居,尧舜之后皆是以席居(榻榻米)为主要生活方式。两汉时期是席居(榻榻米)发展的巅峰。汉至唐400年间,凳子及高脚床盛行,席居逐渐在中国衰落。虽然不太能确定席居是什么时候传入的倭国,但是席居的确成为了倭国的生活方式。
来自平安京的官员只用脚一踩,就知道脚下的榻榻米是他们从所未见品种,也是他们从所未见的舒适。那是难以形容的干爽,对于在梅雨季节的倭国来讲极为少见。
华服侍女向平安京的人员介绍了赵鸣人与两名重要首领之后,又做了自我介绍,“我乃伊予水军的统领,叫做樱。”
这下官员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位穿的都有些僭越。原来是女海盗首领。
鸣人在大宋生活了几十年,早已经不习惯跪坐,他选择在垫子上盘膝而坐。平安京的官员们也被分了几个垫子。一摸这垫子,官员就惊了。他们不是没有做过丝绸垫子,但是这垫子里面也不知道填充了什么,又软又厚实。盘腿坐下之后居然无比舒适。
再用手轻轻一摸榻榻米,就知道这表面材质的确新鲜。倭国榻榻米席面的材质分为蔺草面和纸席面,而这种感觉像是一种稍微粗糙的布。用布做榻榻米,倭国国王也没这么奢侈。
有侍女进来,用透明的玻璃杯给官员倒茶。玻璃杯在倭国上层已经不是没见过的货物。只是这种玻璃杯有个内胆,很巧妙的将茶叶与茶水分离,看着很有趣。
红茶入口,官员立刻觉得这帮海盗们的生活水平未免太高。高到平安京的官员都有些自愧不如的感觉。其中一位忍不住说道:“赵阁下,这茶是宋国的么?”
“嗯。不知阁下可否听过僧伽罗狮子国。就在天竺旁边。”赵鸣人问道。他喝的乃是僧伽罗红茶,这种茶在大宋已经流行起来,与绿茶白茶三足鼎立,牢牢占据很大市场份额。
“好像听说过。那里不是距这里有万里之遥么?”
“嗯。诸位喝的就是去年的僧伽罗红茶。”赵鸣人答道。说完之后他又怕被人嘲笑说这是旧茶,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今年的新茶还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