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罗义仁来了这么一番之后,起身离开。卢柏风跟着一起出去,外交部的人都觉得两人是要去谈公事,也没人敢跟过去。前礼部大院里面一分为二,中间的院墙上没有门。卢柏风将罗义仁送出门,两人沿着围墙慢慢的走。
杭州在建设的时候就很注重城市绿化与景观,在外交部旁边就有一个小花园,只对外交部和理藩部开放。两位部长就去聊几句。进到里面,罗义仁向卢柏风道谢:“卢兄,谢了。让我完成这个宣传。你啥时候要去我们那边发言,提前告诉我。”
“都是工作。不过官家这是下了决心,有些意外。”
罗义仁笑道:“别意外。我忘了是再哪个会上或者是哪节课上听过,同阶级的人对本阶级那是格外的狠辣。对别的阶级倒更容易网开一面。”
卢柏风听了之后愣住了。这些天他也在考虑有关地主的问题,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罗义仁所说的话让他瞬间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虽然还不能说出其中的道理,但是这话就是重锤一样擂在卢柏风心中,让他不得不为之感动。
抬头看了看卢柏风的表情,罗义仁赶紧解释道:“听风格,这话一定是官家先说的。”
“嗯。”卢柏风连连点头。赵官家经常用这种一刀毙命的言语风格讲些东西,也有人试图学习这风格,但是他们的话只让人感觉到尖酸刻薄,却没有那种让人豁然开朗的精辟。
罗义仁感慨的说道:“地主已经要从大宋共治天下的行列中除名啦。新党旧党的争端,到现在终于盖棺定论。”
“小罗,你这感慨发的。”卢柏风有些不知所措。
“我家祖上上过元丰党籍。”罗义仁答道。
卢柏风愣住了,他想了一阵,忍不住苦笑道:“我家祖上可是上过元祐党人碑。”
于是理藩部代理部长罗义仁和外交部部长卢柏风大眼瞪小眼的看了一阵,突然间一起苦笑,然后哈哈大笑。
“来来,握个手。”罗义仁笑道。
卢柏风伸出手,两百年前斗争的你死我活的新党旧党的子弟的双手就握在一起。
北宋元丰八年(1085)宋神宗去世,年仅九岁的哲宗继位,由宣仁太后同处分军国事,同年司马光任宰相,全面废除王安石变法、恢复旧制。前后历时九年。至此,支持变法的政治派别新党,被时人称之为‘元丰党人’,反对变法一派旧党,则被称之为‘元祐党人’。
旧党当政时,为了惩于旧党曾被新党诸人压制一时,司马光等人遂奏请元符太后,立‘元丰党籍’,斥逐新党诸人,种下祸根。
绍圣元年章惇为相,复熙丰之制,斥司马光为奸党,贬逐旧党出朝。徽宗崇宁元年蔡京为宰相,尽复绍圣之法,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仿元祐旧党故事,立碑于端礼门,书司马光等三百零九人之罪状,后因星变而毁碑。其后旧党党人子孙更以先祖名列此碑为荣,重行摹刻。而新党党人子孙也以自家先祖名列元丰党籍为荣。
新党旧党的争斗最后以金国南下,徽宗钦宗投降彻底画上句号。一般认为是新党旧党的恶斗导致了靖康之耻,两党恶斗被钉上了耻辱柱。新党旧党烟消云散,两党子孙们辗转南逃,转眼就过去了两百年。此时卢柏风虽然不以旧党自居,但是心中还是有点耿耿。他与罗义仁握手之后,还是忍不住问道:“真的能盖棺定论么?”
“学社讲了,旧党代表地主阶级利益。这个斗争从来没终止过。贾似道搞公田改革,只是没有打出新党旧党旗号,其实斗争与当年没什么区别。地主阶级一旦被铲除,当年的争端当然盖棺定论。”
“地主……哪里会那么容易就被铲除。”卢柏风年纪已经超过三十岁,再过几年就到了‘黄土埋胸口’的四十岁。他一点都不乐观。
“事在人为。”二十来岁的罗义仁充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
卢柏风家里属于中等地主,看着罗义仁的模样,他心中有感。罗义仁与很多城里出身的青年一样,他们从来没接触过地主。他们就是上学,工作。学校和学社讲什么,他们就听什么。这些人会遇到地主,会和地主打交道,但是他们的人生与地主根本没有交集。
罗义仁眼中的地主只是一个符号,一个名词,是某些见过或者听说过的人,或者是学社所讲的一个阶级。不管他们怎么界定地主,罗义仁这些人从来不会认为地主其实也是一种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