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陡然间,她突然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在离尺的诡辩下,芹嬷嬷和小生被说成是受钱氏的指使。而西琳方才又特意说明自己用的是中原的刀法。
“你想嫁祸给钱氏?让大家以为钱氏做贼心虚,怕他们在牢里被审问出什么来,故而派人暗中把自己的人给除掉了。如此一来,钱氏的清白就更加保不住了。”
“离姑娘真聪明。”西琳笑了笑,把匕首擦了擦干净随手丢进一家院落里。“旁人以为是钱氏做的,但离尺却清楚很清楚到底是何人所为。这一次,算是给他长风药局长长记性吧。”
“怎么了?离姑娘该不会心软了吧?”西琳看着她木然的表情打趣道。“到底是做大夫的,与我们这刀尖舔血的人就是不一样。”
“不,我不是同情做假证的人。我只是觉得,给那个什么公子下毒的人该死,但他的族人说不定并不知情……”
这话被西琳硬生生打断:“那又如何?你想想那曾经风光无限的黎大将军,再看看如今午门上悬着三颗头颅。一颗他自己,一颗他儿子,还有一颗是他女儿。披头散发,白目生蛆。百姓围观,也只会捡了石头菜叶去打他们。纵然黎大将军做错了,可他女儿懂什么,他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又懂什么?他府里的下人又懂什么?有人怜惜过他们吗,有人为他们说过半句公道话吗?”
“你说什么,父……黎将军一家的头颅被悬在午门示众?!”
西琳的话像刀子一样在她脊椎上来回剐动,她想起她黎家生前种种,不由抱着膀子,打了个颤栗。如同梦魇一般,那样的画面她想都不敢去想!
原来,顾越泽竟狠到连他们一家的尸首都没放过吗?
呵,都怪她没用!不仅没能给父兄报仇,连他们的尸首都保不住!她真恨透了现在的自己!
“西琳姑娘说得对,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世上没有无辜的人,只有弱势的人。”她狠狠咬着后槽牙,几乎要把正排牙齿都给咬碎了,用力从喉咙深处才把这话挤了出来。
等她说完,才蓦然发现所有人都顿下了脚步,看她的表情都有些变了。
淼淼怯生生的拉着她的手晃了晃:“师父,你怎么了?”
离盏惨白一笑,她抬头环伺一周,目光定格在顾扶威身上,忽然生了个主意。
“王爷,我能求你帮我一个忙吗?”
求他?顾扶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女人,戾气极重,心性要强,京兆尹要差点要判她死罪的时候,她也未服软半个字,如今怎么突然心血来潮要求他?
他墨黑的眸子一亮,心底里不禁有些好奇,“你说。”
“王爷能派人把午门的三颗首级取下,好好安葬吗?”
……
几人同时顿了好一会儿。
许骁捏着轮椅的扶手道:“那是‘黎’家,不是‘离’家,哎呀,反正两个字不一样的,跟你压根没有关系,姑娘管那些闲事做什么?”
她知道自己说出这话以后,会被他们被当成疯子,可是爹爹和哥哥已经承受太多太多痛苦了。
冲锋陷阵,一生戎马,从无安歇之日。
如果连入土为安都不能为他们做到,她以后日夜如何安枕?
“为何?”顾扶威的目光冷冷从她脸颊擦过。
顾扶威的目光纵然犀利,可离盏的胆识也远超常人。她稳了稳心神,装出一副平淡的样子。
“王爷有所不知,此番进京并不全是为了给母亲复仇。黎老将军曾在几日前请我出山给她女儿接生。先前偷了王爷的白眉蛇,也是因为黎家小姐难产,需要用白眉蛇止血的缘故。可离盏无用,最终有负黎老将军重托。现下想想,黎将军一家无一活口,没能救成黎家唯一的血脉,实在惭愧至极。如果王爷有这个能力,还请行个方便吧。”
“只是这样?”他目光更进一寸,似要生生嵌进她的肉里。
“只是这样。”
这女人,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撒谎还然能眼不惊、肉不跳的。有趣,真是有趣极了。
顾扶威眼眸里闪过一丝玩弄的神色:“但本王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什么条件我都可以答应王爷。”离盏几乎不带任何犹豫的脱口而出。趁着眼下对他来说还有利用价值,她一定要想方设法的安顿好父兄。
“噢?”顾扶威慢慢踱步过来,微微俯下身子朝着她那张比狐狸还还看的脸颊凑了上去。
目光滑过她烟青的眉尾以及那殷红欲滴的唇畔。
她怕露了马脚,连忙闭上眼,额头骤然传来一阵轻痒,是他长长的睫毛在她额头来回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