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那头白严忠突然也站了起来,冲着端王揖了一礼,款款道:“下官早有耳闻,端王府中新妾原本是江南有名的舞姬,舞艺冠绝天下,但凡能叫得出名字的舞,便没有她不会的。下官知这并不是夸夸其谈,只是这世上最难得一见的双云巧臂舞,传人极其稀少,便忍不住想问一问,她会是不会?”
端王没有思考:“得白侍郎高看,贱婢略会。”
“那再好不过!”白严忠抚掌兴叹,“刚巧席上有位宾客也会双云巧臂舞,若是二人能共舞一曲,实乃兴事一桩!”
“谁会?”诸人相顾纷纷。
大家知道成王妃会此舞,白采宣会此舞,至于离盏……之前在东宫以此舞艳群芳,是被津津乐道过一阵。
不过,归于平淡之后,如今再提,竟然很多人都想不大起来,只能依着白严忠提议的口气去猜。
料想此女的身份应该不高,倘若是高官之后,白严忠怎敢让人家和一卖艺的舞姬同台献技?
这不是折煞了身份,也玷污了人家名节么?
诸人正是不解时,白严忠已抬手朝对面席上揖了揖,“离大夫,您就不要谦虚了。”
离盏微微垂目,避开众人同时投来的目光。
嘿,这就叫冤家路窄,你正考虑着该如何寻仇呢,不料,仇家就自己寻上了门来。
人们同时朝离盏看去,恍然大悟。
离盏虽是同祁王一起来的,但委实没有什么身份可值得称赞,顶多和顾扶威私底下有些关联,仔细计较起来,与端王府里的贱婢一同献艺也不算什么委屈。
再联想起之前,离盏在东宫采选上演绎此舞,那可是她舔着脸自告奋勇,喧宾夺主,就为了讨太子一个欢心,把白采宣压上一筹。
无论结局如何,如今再看,白采宣已成了东宫正妃,而那个千方百计,处心积虑要靠美色上位的离盏,只能在白采宣的大婚之日以此舞为人家助兴了罢了。
真是莫大的讽刺和羞辱!
诸人会意了白严忠的意图,看向离盏的表情立刻变换得五彩斑斓。
有同情,有唏嘘,有嘲讽,有挖苦,更有拭目以待准备看好戏的。
站在一旁的端王也不好说什么。
离盏迎着白严忠的目光,指节压住案几,正欲站起来,却被顾扶威一把按下。
离盏挤了顾扶威一眼,意思是自己能应付,让他别多管闲事,然顾扶威的手就扣在她腕上不重不轻的敲了两下,像死令似的警告着她不准起来。
“离小姐不必推辞,想当初你在东宫采选上可是争先恐后的要献绎此舞的,为何此时反倒忸怩了起来,可是心中有所不愿?”
这在讽刺她是个捻酸之辈,小肚鸡肠!
白严忠得意的转了转成色极好的翡翠扳指,叫离盏心里十分不痛快。
好啊,天上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白严忠,你个手下败将,本小姐不发威,你便不认得我这只老虎了是吧?
今日就要让你后悔招惹我!
离盏在案几下挪开顾扶威的手。
“盏盏!”
她充耳未闻,在顾扶威的紧视下缓缓站起身来,朝着白严忠也同样揖了揖手,体态端庄,表情自如。
就好像白严忠这几句实打实的羞辱,全落了棉花上似的。
诸人只见离盏莞尔一笑,梨涡浅浅,光华碧落,竟有倾国倾城之姿。
启齿,又是极其温柔的声音,实在动听得很。
“白大人误会了,非小女子不想献舞助兴,只是民女一旦答应,那这次共舞的对象就不再是白小姐,而是正儿八经以此为生的舞姬,这实在叫人惶恐不已。”
白严忠挑眉,诧异的望向她,似是没想到她有胆子独自起身同他较量。
“诚然,民女是学过些浅薄舞技不假,可有道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舞姿粗鄙,与白小姐共绎,尚且能应付一二,但与江南舞姬一同献艺,只怕会立马相形见绌,露出原形,回去恐叫端王妾室贻笑大方,细细一想,便觉得羞怯了。”
离盏摇头,一副惭愧状,可心里却一直在嘀咕。
你叫我跳舞我就跳舞?你算什么东西?
还想把我和舞姬相提并论?
好!那老子就明明白白赏你一句,你白家嫡女连个舞姬都不如!
离盏的话初来一听,只觉得是谦虚之词,但反应片刻,便全晓得是在回敬白严忠的挖苦嘲讽。
诸人看白严忠的脸色,实在红得像那炉子中的碳火,可离盏的话又没有哪里不对,他身为朝廷重臣,实在无法搁下身份去同一个毫无身份小姑娘颐指气使。
顿了半天,竟也想不到下台面的办法,实在是羞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