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越泽不知避讳,在洞房花烛夜把离盏叫来看病就十分怪异了,更何况打从离盏进门开始,她就隐隐约约的察觉离盏不是头一次给顾越泽看病。
倘若是头一次给人诊病,不光要摸脉,总得要问问症状吧?
她没细问便断定顾越泽病情凶险,顾越泽听见“凶险”二字,按常理,也该问问自己得的是什么病,然而他也跟心里有数一般,只着急放孙福正去抓药。
这里头肯定瞒了些什么!
“他究竟得的是什么病?”
白采宣见孙福正不肯说,回头冲离盏质问道。
离盏要青春装到底,自然是不肯亲口说的,但答案已经替白采宣准备好了,只要白采宣起了疑,应不难发觉。
离盏支支吾吾,“回娘娘的话,殿下是饮酒过多,才突然身体不利……”
“你少拿这话来糊弄本宫!”白采宣一边同离盏说道,一边揪着孙福正不放,“你当我是傻子吗?你称顾越泽饮酒过多的时候,说的是身体不适,要开方子缓解缓解,可到了现在,你却突然说他病情凶险,耽误不得!你们二人私底下到底交好到了什么地步?连得病都要瞒着我?!”
顾越泽自知此事绝不可败露,急于安抚,可腰部绞痛如酷刑一般,嘴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出一句全话来,“宣儿……容我过后向你解释……”
离盏亦劝。“事急从权,殿下的病情真的耽误不得,还望娘娘过后再细问不迟。”
这话刚说完,顾越泽哇的又吐了一口,这一口可好,吐出来的再不是黄白的污秽食物,全都是青黑色的汁水。
把苦胆水都吐出来了,真是要了命!
孙福正吓的手抖,太子若真驾鹤西去,他这东宫掌事太监岂有活路?
“娘娘,恕奴才无理了!”
他一把掀开白采宣就往门外跑,朱门打开,夜风夹着大雪飕飕灌入,孙福正打了个哆嗦,连忙和门要从外反销!
白采宣追到面前,趁他一手正在推门,猛然摄出手去,抓住他另一手里拿着的纸张。
孙福正反应过来,赶紧也捏住另一头,两人一起使力,纸张被撕成两半,其中一大半落在了白采宣手里。
她着急忙慌的扯开,里面草草几个斗大的字尽管残缺,看依旧能猜得出来。
石淋,病危!
脑子“轰”的一声,像甜瓜被人桶了一棒子,裂了。
短短四字,似乎宣告着她黄粱一梦,一切成空。
白采宣虽不涉医,但石淋这种病在古代堪称无治之症,人人畏之,惧之,所以大多知晓。
但凡得了此病的人,到最后要么痛死,要么常年俯卧病榻,缠绵至终。
宗室立储的规矩繁多,其中有残疾不可当选,重病不可当选这两样。
顾越泽起先就占了残疾这一样,不过有白家力护,又幸在只断了无名指和小手指,这才压下了群臣弹劾。
可如今她突然晓得顾越泽原来得了石淋之症……
就算一直能隐瞒得住病情,但此病药石罔效,若有朝一日,他突然薨了怎么办?
她岂不成了寡妇,白家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怪不得他不肯请太医,怪不得她连声质问,他都不肯说一句真话。
要不是情急之下,离盏来不及写方子,只写了病症;要不是她心生怀疑,把纸张夺过来看了明白,怕是只有等他死的那一刻,她才晓得自己原来一直在抱着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在渡河!
委实太可笑了!
她白家处心积虑搭上的宗室一脉,居然是一颗表面参天,内里却蛀空的腐败枯木。
然而白家还跟藤蔓似的绞缠在上,盼着有一天能借着他长势,摸一摸那九重天的云彩到底如何美妙瑰丽。
殊不知,这棵巨树随时都有可能轰然倒下。
她白家盘错了树子,靠错了山,往后这颗局树倒下,白家收手不及定会被碾个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