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斜,刺向坤位的老七。
一颗头颅朝纪檀音飞过来,陀螺一般在空中旋转,肿泡眼,扁鼻子,嘴唇肥厚,正是那个“二哥”。
纪檀音仓皇地退开几步,还在滴血的头颅落在不远处的灌木上,用浑浊的眼睛注视他。他感到一阵不适,捡起一块石子将头颅砸进了绿荫之中。
又一声惨叫,老三被削掉了一只胳膊。纪檀音心情复杂地观望,见谢无风衣衫上点缀着点点猩红,忽然对他产生了一点模糊的恐惧。
又过了两柱香的功夫,重阳九子或死或伤,还在勉力支撑的唯有老大和老七。纪檀音发现谢无风的剑不那么快了,移动也变得迟钝。他以为这是故意卖破绽,可当老七的刀从背后劈来时,谢无风竟没有躲开。
“小心!”纪檀音飞奔而至,映雪剑狠狠削向敌人手腕,然而他来晚一步,谢无风左肩中了一刀,绵绵密密地渗出鲜血。
“大哥!”断臂的老三捂着伤口焦急地喊了一声。
老大咬咬牙,叫一声“撤”,还活着的四个人也顾不上帮结义兄弟收殓尸体,火烧屁股似的逃了。
“你没事吧?”纪檀音伸出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谢无风摇摇头,他脸色灰白,不发一言,直到那几个人跑远了,忽然身形一晃,就往地上栽去。
纪檀音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肌肤相触,竟发现谢无风的体温低得不似常人。
“你怎么了!”
“不碍事,我包袱里有个瓷瓶,帮我拿一颗红色药丸来。”谢无风呼出的气息也是凉的,他感到很狼狈,挣扎着想站起来,不愿纪檀音瞧见自己这副模样,可惜手脚越来越僵硬,根本不听使唤,最终自暴自弃地摔倒在地。
纪檀音慌里慌张地从包袱里翻出药丸,回头看时,见谢无风直挺挺地躺着,好似一具尸体,吓得声音变了调:“药!你的药!”
谢无风试图抬起手臂服药,然而关节好像冻成了冰块,挪动一寸都困难。
“你到底怎么了!”
纪檀音用颤抖的指尖将药丸喂进谢无风嘴里,泪珠啪嗒啪嗒地掉在他脸上。
谢无风眼皮一颤,他费力地牵动嘴角,想挤出一个笑来。
这是他淋过的最温暖的一场雨。
夜深了,一轮冷漠的月亮挂在远方的山顶。纪檀音半跪在谢无风身边,呼吸着充满腥味的空气,紧紧地握着他冰凉的手。就在不远处,几只乌鸦正在啄食重阳九子的尸体,有一只曾向谢无风飞来,被纪檀音发狂似的赶走了。
谢无风没死。他片刻前才确认过,现在又一次神经质地俯下|身,将耳朵贴上对方的胸膛。
谢无风的心跳曾一度停止,后来和体温一起恢复了,纪檀音能听到缓慢而微弱的“扑通扑通”,好像一个打瞌睡的和尚漫不经心地敲着木鱼。
他想到这里,微微笑了笑,觉得这个形象很适合谢无风。
他为什么还不醒呢?
一片雾气般的薄云遮住了月亮,四下变得越发阴森寒冷。环境的变化似乎预示着什么,纪檀音又开始感到焦虑,忍不住倾身呼唤谢无风的名字。
良久,谢无风的手指在他掌心中勾动了一下。纪檀音欣喜若狂,越加急促地呼喊他。
一刻钟后,谢无风悠悠转醒,眼睛睁开一条狭长的缝,嗓音和往常一样轻佻而慵懒:“吵死了。”
纪檀音提了许久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松懈下来,歪坐在草地上,直到嘴角尝到咸味,才知道自己又流泪了,连忙用袖子胡乱地擦脸。
谢无风静静地看着他,眼眶发酸,扯出一个怪异的微笑:“阿音为我流了好多眼泪啊。”
纪檀音曲起膝盖,环抱双臂,将脸埋起来,嗓音还带着一点哽咽:“胡说八道。”
谢无风撑着地面慢慢坐起,小幅度活动手脚,感受着温热血液和微弱真气在经脉间重新流淌,对纪檀音道:“哪里胡说八道了,真是个爱哭鬼。”
纪檀音没反应,过了一阵,才从衣料间传出瓮瓮的声音:“我以为你死了。”
“哪有那么容易就死。”谢无风低头打量被刀剑划得破破烂烂、沾满血迹的外袍,眉头紧皱,三两下脱下来,扔得远远的。
“喂,你做什么!”纪檀音听见响动,抬头一看,急了:“夜里露重,你刚才身上那么冰,把衣服丢了干甚!”
谢无风仅着白纱中单,几缕乌发松脱了,凌乱地垂在耳侧,衬着他棱角分明的五官,有种别样的妖异。
纪檀音呆了一呆,被谢无风一把搂在怀里。
“不妨事,抱一抱阿音就热了。”
他的怀抱很用力,好像一株缠住绿树的藤蔓,纪檀音稍一动,就圈得更紧。
“你……”纪檀音一开口,便感觉心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飞快地说:“你伤口又流血了!”
谢无风左肩上的刀伤并不重,先前身体骤然发冷,将血液凝滞,现在苏醒过来,伤口边缘又开始冒出小小的血泡。
谢无风抱着怀里的人,百感交集,无论怎么用力都嫌不够,哑着嗓子说:“疼,你帮我吹吹。”
“我才不。”既然谢无风醒了,纪檀音就不愿表现得太在乎他,先前的失态叫他看见,已经够丢脸了。
“可是我真的疼。”
过了一会,谢无风感到一阵细细的、温热的气流吹在肩膀上,他笑着侧过头,在纪檀音鬓角轻轻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