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点,别说野鸡野兔了,就野花野草,绝种也是早晚的事。”易竹翁一屁股坐石阶上,脱下斗笠蓑衣扔在一旁,手拿起解下的草鞋,在石阶上狠狠拍打,鞋上的泥土抖落一地。
玉阳子眉眼挤到一处,白胡子嫌弃一跳一跳:“只要你不来便行。”
“我当然要来了!师兄,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我还能跟你客气不成。”易竹翁嘿嘿笑着,重新穿上草鞋。
“你把这扫干净啊!师父可在后面供着呢,气着他老人家了,小心立马叫你下去,他老人家亲自收拾你。”玉阳子说完,甩袖背手,脸转向炼丹楼正门。
易竹翁看着玉阳子笑得老肉横颤。
玉阳子紧闭着双唇,结果还是没憋住,笑出了声。易竹翁看着玉阳子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得连喘带咳,眼泪湿到眼睑的褶子里。
“行了行了,你真不该回来的。”玉阳子歪着脑袋,对还坐在地上的易竹翁说。
“我又不是为你来的,”易竹翁笑笑:“师兄还是老样子,一点没变。”
“我不是老样子,是样子老!你呀,以前说你说山里不是你要待的地方,你走了。师父说你迟早得回来,没想到他老人家得道前都没有等到你回来。那时候我想,你是真的找到属于你的地方了。为何现在又回来了?”玉阳子看着炼丹楼屋顶的瓦问。
“不是师父没等到,是我故意不回来,我就是不想他知道,我其实又被他说中了。”易竹翁看着山下,眼里泛着泪光:“我原以为双脚已经离开这里,后来才发现,我只是一只脚站在了外面,而另一只脚却永远留在这里。我就这么站着,槛内槛外都不属于我,我纠结了好多年,直到有一天,我想通了,我就做了这槛上人。”
“山下之事我本不过问,可你如今是骊王的人。骊王,惊弓之鸟,你该克制自己的言行,怎得能插手太子之事?如此不止你与骊王会惹上杀身之祸,还将连累太子。”玉阳子转过身质问易竹翁。
“师兄既如此说了,那我也想请教师兄,当今朝局,师兄怎么看?”易竹翁站起,侧对着玉阳子。
“一切自有定数。”
“若天命自有定数,那我就要做这定数。”
“你如此痴心,七星观恐怕以后容不得你再回来了。”
易竹翁忽的站起,看着被山汽蒸腾起的长安城,背对着玉阳子摆了摆手:“我们还会再见的。”
“你要去哪里?”玉阳子追问。
“去长安。”
“如果”
“不用了,谢谢师兄!只是师兄也需当心,这世上并没有绝对的净土,就算你将身体躲进山中,躲进这无人可靠近的金壳子里,将你的心躲进丹炉里,尘嚣一样会找到你,没有人可以在乱世中置身世外。”
“太子此局一定会赢,你不要插手。姚伯阳的死与明王无关。劝骊王不要回京。明王养了一群女杀手,就住在花巷里,与明王府背靠的那家,你自己小心。”
易竹翁低头一笑,果然他的师兄还是他的师兄,不是因为世间的复杂让他选择躲进深山成一隅,而是因为他的单纯。十年过去了,他依然是那个可以轻易就向自己说出秘密的人。
易竹翁仰头一叹,走出观门,轻声对自己说了句:“这样让我怎么忍心害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