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不愿意照镜子。
她打算趁着假期写了两篇小说,当作存稿。她写作的时候,就锁上书房的门,拿出笔记本电脑写作,修改也方便,然后打印出来,再用钢笔誊写。
常常都是在誊写的时候,笑出声来,自己都觉得滑稽。
千字五个大洋也不是好赚的。天天敲字,敲完再抄写。
她的稿酬已经由最初的千字四元涨到千字五元,至于胡鸿兴的千字六元,周先生的千字七元,她想都没想过,能到五元,她都猝不及防的吃了一惊。
多年习惯了低调做人,她的许多观念并不敢如实表达,因为不合时宜,更怕自己被送上舆论的风口浪尖。她没有勇气如许诗哲一般,敢为天下先。
其实民国时期,比知青时期还更自由一些,她甚至认为这个时期文学成就远远高于一百年以后,小时候背周先生的课文觉得艰涩无比,现如今读来,觉得他真是睿智幽默,那似是不经意的措词,让人觉得是恰到好处,神来之笔。当然,除了他对中医的批判。
沈梦昔总觉得周先生是因为儿时父亲的去世,使得他因一个庸医,而对整个中医产生抵触,他在文章中称《本草纲目》为《本草什么》,称中医是有意或者无意的骗子,以周先生的号召力,再加上“破四旧”的破坏力,中医几近失传。
有些东西是必然会被淘汰的,正如有些物种的灭亡,那是自然的择选,但是沈梦昔知道中医是中华文明的瑰宝,无论如何不应失传。她曾经回宝山一次,和章父请教一些中医的问题,跟他软磨硬泡学号脉,还以借阅为名,偷偷拍下一本家传医书。
在这个没有电脑的时代,正是考验人的智力与勤奋的时候,博闻强记的陈寅恪,特立独行的辜鸿铭,博学智慧的林语堂,都是沈梦昔崇拜的偶像。
陈寅恪精通八国语言,辜鸿铭通晓九国语言,获得13个博士学位,将《论语》《中庸》翻译成英文德文;林语堂更是在写文著作的同时,倾家荡产钻研中文打字机,创造上下形检字法,还耗时五年主持编纂词典。
民国时期名士各显风流,晚清的精锐都汇聚起来,让人们在动乱破败的日子里,看见星辉和希望。
阿欢寒假被许家接回了硖石,许母想孙子想得夜不成眠,要沈梦昔带着阿欢回去住一段时间,沈梦昔没有答应,但是同意阿欢去看望爷爷奶奶,开学前回来就行。小孩子适应能力比大人强,阿欢这半年多已经习惯了父亲、母亲、祖父母不在一起的模式,他带了好多玩具,好多香肠,与骏德和小伙伴们依依惜别后,跟着许家的佣人走了。海伦不舍地抹着眼泪,一个劲地念叨着:“阿欢,早点回来,早点回来!”
阿欢被海伦感动,也流下眼泪:“海伦阿姨,我答应你,你别哭了。”
阿欢一走,家里空了很多,也闲了下来,大黄四处嗅着找了几天阿欢,很是焦躁。
大黄已经毛色发亮,也高大了许多,沈梦昔早起会带着它在附近的路上散步锻炼,还给它套了狗绳,一人一狗,遛遛跶跶转一大圈,也是很好的锻炼。
这天一早,他们又出去遛遛,大黄在前面堂堂皇皇地走着,沈梦昔松松地牵着绳子,街上连个人影也没有。因为太早了。
忽然,大黄停下朝左边的路口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就是警告一声。
一个女人啊的叫了一声,应该是吓了一跳,沈梦昔连忙喝住大黄。却见女人身后窜出两个黑衣人,其中一个一把拔出手枪,就要打死大黄。另一个慌忙去拦住他。
沈梦昔也拿出手枪,对准那持枪人,“不许动!”
那两个显然吓了一跳,没想到一个遛狗的女人说掏枪就掏枪。
那个尖叫了一声的女人五十多岁的样子,穿着富贵华丽,她照着那持枪人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就你厉害!就你厉害!又掏枪!又掏枪!”
那人被打得锁着脖子蹲下来,不敢还手也不敢动。
另一个人劝着:“老夫人息怒,别气坏了身子!再给阿扁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法租界开枪,他就是吓唬吓唬人,快息怒了老夫人。”
见他们收了枪,沈梦昔也收了五四手枪。
“对不起,老夫人,我的狗吓到您了,给您道歉,您要不要紧?”
那老妇人恼怒地看了一眼大黄:“最讨厌这些狗东西了!”又看看沈梦昔,“你是哪家的小丫鬟,遛狗还带着枪?怪凶的!”
“老夫人,我是遛狗带着枪,可您的狗却带着枪呢!”沈梦昔料定他们不敢在租界开枪,说话也随心所欲了些。
“哈哈哈哈!”老夫人没生气,反倒开怀大笑。“你这丫头说话有意思!”
那两个黑衣人脸色憋屈,不敢言语。
“老夫人,您看清了,我可不是小丫鬟。我习惯了早起,就出来活动活动,顺便也带着大黄转转,它每天闷在院子里,郁闷得很呢。”沈梦昔也不跟老太太计较,那两个黑衣人应该是保镖,担负老夫人的安危,过度紧张罢了。
“不是丫鬟,难道主人出来遛狗?”老夫人不理解地嘟囔了一句。“哎!你这句说的对!每天闷在院子里,别说是狗了,人都会发霉长了绿毛!”
“是啊!那您慢慢走,我接着遛圈去了!”
走了二十多米,沈梦昔停下来,摸着大黄的头说:“大黄,这里的住户非富即贵,你以后在路上不能乱叫,记住了吗?”
大黄喉咙里发出一个气声,也不知道是说“知道了”还是表示不服气。沈梦昔拍拍它,继续朝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