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静寂中,金万两慢悠悠地开了口:“你何以断定不是那丫头自己做的?”
上官屏道:“那天通元谷中,好多人恨不能将她碎尸万段。若她果真做过此事,又如何敢当着许多仇家的面救我,以致泄露了行藏?”
米入斗把嘴凑近黄若耳边,问道:“你那天为何要冒死去救上官师妹?”
黄若轻轻地说:“她为何让你来救我,我便为何去救她。”
米入斗将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两遍,却琢磨不出个所以然。
上官屏接着说:“曲帮主同黄姑娘的长相倒有几分相像,又有学人口音的本事,我猜是她改扮了样貌,把这些人劫到了蚩尤山。”
金万两摇摇头:“错了。这些恶行,有大半是那丫头亲手做下的。”
上官屏轻轻的“咦”了一声,似是颇为惊讶。
金万两顿了一顿,道:“只不过她还有那么一丝天良,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
她在前面行事,我暗中打探她的所为,得知她只是将人质困在天坑中,却迟迟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就助了她一臂之力。
她离开后,我找到冯秃鹳,谎传她的号令。那姓冯的虽认得我,可交情不深,对此将信将疑。我又给了他一大笔银子,他瞧在钱的份上,这才依着吩咐做了。”
上官屏冷冰冰的目光紧紧逼视金万两:“你害瞎我双眼,又构陷黄家妹妹,全是奉曲帮主之命,对不对?”
金万两哈哈大笑:“一口一个曲帮主,你混进帮里,是什么居心,难道我猜不出?
你既知害瞎你眼睛的人是曲蒹葭,又岂会心甘情愿为她做事?你夺下那两件物事当投名状,是要寻机报仇!”
上官屏道:“正是,我将降龙诀和太祖金尊给了她,乃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总有一日,得亲手夺回来。”
金万两岔开话头,道:“丫头,曲蒹葭所赐的兰脂寸烛丸,你可多备了些在身上?”
“你跟随她多年,她尚且信不过你,我新来报效,又岂能信得过我?这药她半粒也不多给。”
金万两道:“兰膏寸烛,一株兰花炼制出的膏脂只有豆粒般大小,再加上寸许长的蜡烛,又能燃亮多久?你每个月都要重服一次解药,不然眼前便又是一片漆黑。
这小小的药丸儿,就是曲蒹葭套在你脖子上的绳子,让你不敢有二心,不得不依着她的吩咐行事。你就算本心良善,坏事做多了,也会渐渐麻木不仁,变成她的走卒。”
上官屏双眉轻轻蹙着,低头不语。
金万两接着说:“你既知是老夫点瞎你的双眼,也该知道这兰脂寸烛丸,也是老夫所配。
我逃出来时,尚有四粒留在通元谷里,只够曲蒹葭驱遣你四月之久。四个月后,她再无解药,你又会变成瞎子一个。解药的方子,只有老夫一人知道。”
“你有何高见?”上官屏的语气缓和了许多。
“上官姑娘,你今日放我一马,帮我掩藏行迹。只要乖乖听话,我每个月便派人送一粒解药给你。”
上官屏眸子里寒光一闪:“听你的话?你是让我去杀曲蒹葭吗?”
“杀她?”金万两忽的纵声大笑,眼中泪水却滚了下来。
黄若小声说:“这酒鬼一大把岁数了,又哭又笑,好不知羞!”
突然间啪啪两下,金万两重重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黯然叹了口气:
“也是前生冤孽,我为这女人神魂颠倒。她要兴复五凤帮,我变卖家产倾囊相助。家里卖光了,又老着脸皮,装作个低三下四的酒鬼,把穿云寨里的金山银山挪给她用。
她内伤难愈,我寻到黄可适的后人,帮她练回了武功。她想要报仇,我探知了清泰老牛鼻子的恶行,助她逆转乾坤。
哪知大事一成,她便厌了、烦了,像一条老狗一样把我抛了。”
金万两忽的双臂一扬,嘶声喊道:“蒹葭、蒹葭!我怜你、爱你。你忌惮我,我……我最多逃开算了,又哪会害你!”
黄若脑中电光一闪,猛地想到一个人,不由得惊呼出来:“难道是他?”
忽觉背心一麻,已被人重手点中穴道,手足不能动弹。侧头去看米入斗,见他也是一般。
只觉头顶轻风一掠,姚非我已跃了出去。
黄若心中一动,全都明白了。凝目望去,但见姚非我迅疾无伦地抢上前去,左手白绫一挥,卷起金万两负在肩上,右臂一甩,两枚袖箭疾飞而出,打向上官屏双腿。
上官屏长剑一垂,当当两声,将袖箭拨开。抬头看时,却只见到姚非我的背影。上官屏仗剑在手,提气追赶。
二女一追一赶,渐渐地没入远山的阴影之中。
日月山峪口两旁,情形古怪之极,二十几人横躺竖卧,皆不能动弹:
杨大海等是中了葫芦中的臭气,时辰未到,尚未解开。闻、古二人虽然苏醒,却被上官屏缚住了手脚。米入斗和黄若却是被姚非我点中了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