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了,吕洞宾出去未归,何招娣一边忙着照看龙七,一边时不时瞄一眼腕子上的招摇链。
链子安安静静挂在她细瘦的手腕上,中间那颗古拙的珠子没有半点声响。
何招娣忍不住长叹口气。
“我想梳头。”床榻上的龙七忽然开口。
“梳头?”何招娣漫漶的视线从屋子外面收回来,“天黑了,姑娘怎么想要梳头了?”
龙七微垂着眼睫,“嗯,我想梳头。”
何招娣见不得龙七这副样子,柔声道:“好吧,只是姑娘别嫌弃我一个乡下丫头,粗手笨脚,梳不出什么好看的式样。”
“正好,我只喜欢清爽,不需要什么式样。”
两人相对一笑,何招娣扶龙七坐到桌边,吕洞宾这异闻社跟个杂货铺子似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就连女子用的妆奁匣子都有,也不知是哪个相好的落下的。何招娣翻开妆奁匣子,一张明澄澄的铜镜搭起来,她取了牛角梳子,握一把龙七的长发在手心中,光滑如水的触感,再对比自己枯黄干涩的头发,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何招娣手巧,虽然不会梳什么式样,但她替龙七梳的椎髻,清爽利落,一撮发髻灵动盘于头顶,只以发丝相缠,而无物束缚,也不做任何装饰,只用她那条金色发带系在发髻上,灵动飘逸。
“你梳的这个头,东君平时就最喜这样的打扮。”龙七对着铜镜,很满意何招娣的手艺。
“是么,我就只会这一种,我还以为就只有我们乡下人才梳这种头,你不嫌弃就好。”何招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道。
龙七道:“东君贵为上古女神,平日里却衣饰简朴,想来大道都是尚简,最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何招娣想着龙七或许还要在异闻社里修养一阵子,这妆奁匣子平时没有人用,丢在角落里落灰,不如放在显眼的地方,以后可以每天帮龙七梳头。她四下看了看,柜子上面乱七八糟,吕洞宾的东西不允许她碰,生怕她再顺了,只有一个小鱼缸处,还有一点空隙。
何招娣抱着妆奁匣子往鱼缸边放,那处空隙处位置不够。
两只好看的小鱼,鼓着眼睛在鱼缸里悠游,何招娣平日也拿糕点喂它们,见到何招娣过来,两只蠃鱼以为有吃的,欢快的隔着缸壁朝何招娣甩尾巴。何招娣用妆奁匣子比了比,将匣子搁下,抱起鱼缸。
装着蠃鱼的鱼缸,被她轻飘飘抱在怀中,顺手再将柜子上的物品整理一下,韩湘从小厨房里转出来,他肚子饿了,去找点吃的,但一罐子鸡汤都碎在了地上,连渣子都捞不回来。
“吕洞宾那个家伙,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走了,也不带上我。”韩湘揉着肚子,不满的嘟囔。
“韩湘,你陪我出去走走。”龙七站起来,朝门边走。
韩湘迟疑地看着她:“那怎么行,你伤还没好。”
龙七道:“伤口已经愈合,只是元气还未恢复,不妨事了。”
“可是……”
“别可是了,难道你不饿?”
韩湘的肚子咕噜噜一声。
龙七笑了。“我也憋闷了这许多天,再不出去透透气就快闷死了。”
韩湘瞧龙七眼见着瘦了一圈,眼神也不如以前灵动,心里一软,便答应下来。“好,你到长安来就是客,我也还未对你尽过什么地主之谊,今晚就带你好好松快松快。”
何招娣抱着鱼缸“哎哎”两声,两个人就已经出去了。
“罢了,她也该出去走走,省得总是想着云伯的事。”
何招娣自言自语,龙七的枕边,那块绿色龙晶静静躺着,何招娣将妆奁匣子放好,又将鱼缸归位,拍拍手,走出屋,张果一如往常像个入定的老僧,坐在回廊下面。
“果叔、咱俩晚上吃什么?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张果没什么反应道:“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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