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临烟轩,饮香左右看了两眼,才关起房门来。白望染坐在茶几前,手捧一盏茶,似在思虑着什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白望染放下茶盏,茶盏已是空了。余锦见状上前又续了一杯,终没抑制住心里的疑虑,开口问道:“主子,顺亲王府来了请帖,您应该欢喜才是,奴婢怎么看您好像……反而心情更沉重了些?”
白望染接过余锦递来的茶,谈及此事,目光如野兽见了猎物一般,略带些狠厉,看着令人胆寒:“那帖子可真是个好东西。”
“您说……什么?”
“那帖子我细看过,按字迹分辨,确实是阿姐的字。可顺亲王府的大公子,明明是伊夫人的儿子,他的周岁宴,请帖何必要阿姐亲自来写?”白望染说出心中疑虑,饮香和余锦也渐觉得,确实有些不对。
屋内养了几株花草,饮香正给浇着水,听了白望染的话,手上的动作停了一停,转而细细思虑,道:“庶出长子,虽说这周岁宴不是不可办,只是向来没有主母为庶子写请帖的道理。奴婢斗胆猜测,若不是顺亲王妃与伊夫人关系甚佳,那八成便是宠妾灭妻,这不知好歹的妾室骑到主母头上去了。”
在大朔国民间,孩童的周岁被看得极为重要,往往家中都会设宴宴请所有亲朋好友。既然是宴请,自然要有请帖。大朔的风俗,便是要由生母亲自来为子女写请帖,再由生父派亲信送至宾客府中。
若是庶出的子女,多半是不设宴的,只自家聚个家宴,自得其乐,也就过去了。但也有富贵人家,未有嫡子,先有庶出,便还是会设周岁宴,只是这请帖,多半是由主母请全福妈妈来写,生母绝不得触碰。
余锦年纪虽小,但人情世故她也算晓得些,听了饮香的话,她这才明白其中缘由,愤愤道:“原来是伊夫人那个东西!大姑娘早几年刚出嫁,归宁时与主子闲谈曾提起这位伊夫人。大姑娘说,这人原是风月地里的花魁,偏偏顺亲王就是喜欢得紧,妻未娶先纳妾,还气得圣上罚了他半年的俸禄!若不是我们大姑娘嫁进顺亲王府做了王妃,这位伊夫人还真是在顺亲王府一手遮天,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
“顺亲王宠妾灭妻出了名,这伊夫人也没个规矩,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提到这位伊夫人,白望染就气不打一处来。
饮香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提醒白望染小声些,注意隔墙有耳,但白望染却毫不在意,道:“听到就听到,传出去便传出去,我才不怕顺亲王呢,宠妾灭妻的男人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让我阿姐去受了那么大的委屈!我阿姐是什么人?京城第一才女!大好的前程毁在他这个废物王爷手里,他若是找我麻烦,我定不会让他好过!”
“主子,您快别说了。”饮香踩着碎步到白望染身边坐下,轻声劝道。“奴婢知道,您与顺亲王妃手足情深,只是这事,若是真如您说的那般闹,就让顺亲王失了颜面,只怕顺亲王以后,表面上同王妃是伉俪情深、琴瑟和鸣,至于背地里的事,你我如何知晓?再者说,让顺亲王丢了面子,王妃自然要受牵连,若是传开来,没准圣上也……咱们定然不能这么冲动鲁莽地做。”
“可阿姐……”
饮香知道白望染只是被急昏了头,若是真要对付那伊夫人,对白望染来说,定然不是难事。饮香想了想,提点了一句道:“既然伊夫人是顺亲王的心头肉,主子,您便可以从伊夫人身上下手,来一招声东击西,让顺亲王想护着伊夫人,却又不得不好好罚她一顿,甚至将她逐出府去,这招定比直接与顺亲王对峙来得更妙。”
“你是说,一箭双雕?”
“正是,一箭双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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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亲王府妾室多,后院里的几个小院子,着实是塞满了人,只有那偏僻的听风楼最是寂静,自然也就成了正妃白望烟的住处。
听风楼原本不叫“听风”,只因着听风楼架得高,四周皆是低矮花园,四季里有风过,便带着风的呼啸声,故而改名称“听风楼”。白望烟一个人住在这王府最偏远的角落里,或许一年也未有几个人来,她倒也随遇而安,只贪这里清净,远离那后院里的奢乱**。
南霜推了门进来,手里抱着几本刚去藏书阁取来的书卷。白望烟抬头,见是南霜,便问道:“给染儿的帖子,已经送去承王府了吗?”
南霜把手里的书卷放在案前,双臂正酸疼,这时一边按揉着手臂,一边回道:“送去了,奴婢还让人去沿边给承王殿下也报了声,省得二姑娘再派人多跑了。”
白望烟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右手执笔继续写着请帖,却也不忘吩咐道:“你派点人,把我屋子旁边那个小厢房再收拾收拾,待染儿来了也好住下。”
南霜领了命,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