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里,姜昭仪虽语气轻快,可白望染却亲眼见着,那泪珠划过了眼前那张近乎极致的脸颊,砸进姜昭仪手执的那只茶杯里。
姜昭仪半仰起头,原想着忍一忍满面的泪,却终究还是止不住。姜昭仪声音清冷,却好似是带着笑,这时如讲他人的故事一般,娓娓道来。
“我如今已是这般田地,倒也不避讳在你面前提起。我是个糊涂人,竟不知这些年来,他是如何这般把我紧紧地系在他身上的。”
“他是个极温柔的人啊。三年前的元宵,他给我买了一盏花灯,我还留得好好的,挂在我娘家屋子里头,叫丫头日夜盯着,不让灯里烛火熄了。”
“前年乞巧,他带着我在京城逛了整日。我见别家女子打扮得精致,带着倾心之人在岸边放孔明灯,我眼馋,也想试一试,他便带着我放了一盏。那灯倒是有心意,早已誊了句诗,我还记得,是石湖居士的文笔,‘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正是如星,正是如月,虽同悬于暗夜,却终究两不相干,两不相干……”
白望染听得难受,虽自己未曾有过半分经历,可这时却好似这事便是如在眼前现过一般。白望染不知如何劝慰,只能端起茶壶,取了一只洁净茶杯来,给她续了茶。
姜昭仪两只眼睛略略有些肿,这时眨眨眼,也是一阵酸疼。一口热茶进肚,姜昭仪叹了声气,又启唇道:
“当时还年幼时,不懂事,上了私塾却偏偏不听那刚理伦常。他带着我逃学,去孟家厨房里偷烤地瓜,两个人吃得,两手像在煤堆出来一般。孟家伯父自是不会罚我,只痛打了他十五杖……”
说至动情处,姜昭仪拈起手帕,揩了揩泪。白望染心上一触,这时却是失落得很,轻声道:“儿臣倒是羡慕昭仪您,至少也曾有过这般往事,将来若是回想起来,总归也是个念想。”
听到这句话,姜昭仪却是止住了哭,看着白望染,反而微微笑了起来。姜昭仪落了一只手,覆上白望染的纤细,道:“我这辈子,最羡慕的人便是你。”
“昭仪……羡慕儿臣?”白望染很是不信。“昭仪是在拿儿臣打趣么?”
“自然不是,我是真羡慕你。”姜昭仪脸上满是笑,笑里却又带着泪。“纵然进宫为妃,锦衣玉食、无忧无虑,可我终究与圣上并未相爱。可你,便是不同了。当时圣上本想赐婚安远郡主于承王为妃,本也算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可承王得知此事,竟急匆匆进了宫,求到圣驾之前,要娶你为妃……若如此说,也算是安远郡主无意之间,撮合了你与承王二人。”
白望染瞪了双眼,难以置信,只紧紧盯着姜昭仪,问道:“阿潋……亲自求圣上…娶我为妃?”
姜昭仪开口正欲解答,却听闻屋外紫棠宫门发出“吱呀”巨响,宫人扯着嗓子,大声喊道:
“皇后娘娘回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