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奶奶,明早太阳再次升起之时,注定她已步入下一个轮回中。
血红色的夕阳,仿佛一把来自地狱的火焰漫过了人世间的棱角,这无非是一种重生的预示。
否独自一人站在医院楼下的空场上,瘦弱的身躯在苍茫天地间微不足道。她仰起头,凛冽的风吹过她的脸,余辉落在她的额头轻然一吻。否睁大双眼凝望着天空的尽头,漫天的云霞倒映在她泪水干涸的双眸,地狱之火将她的瞳孔燃烧成猩红色。
或许此时眼泪只是一种奢望,不动声色才是最刻骨的疼痛。
从今往后,否再无牵挂,什么都不怕了……
这一天,容海镇的傍晚是惜别的宁静,晚霞的余辉随着夜幕降临,落日的血红色与夜的漆黑逐渐融成一体,飘落于海面,缓缓沉睡于海底……
整个世界随着一起不断下沉,沉到最深的地方杳无声息,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楼上走廊里,瑶和久静静站在窗前注视着外面空地上孤身伫立的否。
瑶轻轻巧起嘴角,眼睛一闪:“该结束了。”
久侧过头,眼底淌过一抹奇异的光。
“你想怎样?”他问。
“我能怎样?陪着她。”
“陪到什么时候?”
“陪到结束。”
久听后扬起眉毛,然后转身离开了窗前。
瑶淡淡眨了一下眼睛,继续望着外面的否。
否将奶奶安置在第三天进行海葬。
她没有选择邀请镇子里的人送奶奶最后一程,她不愿面对他们,不想看到他们假惺惺哭丧的脸。
这世上从不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不会有人能真正理解她的难过。
此时,否双手捧着奶奶的骨灰盒笔直地站在岸边硕大的礁石上,泛白的浪花在脚下很低的地方狠狠拍打着,瑶和久分别站在她的身后陪着她。海风佛面而来,吹起她额头的碎发。
否心里悲壮,可眼泪却彷佛被那一日的夕阳蒸发了,想流都流不出来。
海平面与天际混淆,海鸥咕咕欧欧地飞过,在天空奏出哀乐,回荡在整个容海镇的上空。
否面向大海眺望远处,那视线是任谁都到达不了的远方。
“决定了吗?”瑶在她身后轻轻地问。
“恩,”否平静地回答,“奶奶从出生就没离开过这片海,她还要继续在这里等她儿子。”
久在一旁吸了吸鼻子,自从他来到容海镇,就一直戴着黑色的口罩。他每天都只露着一双犀利的眼睛在外面,否很怕触碰到那目光,像是一眼就可灼伤灵魂深处。
否一副释然的表情,海风吹在脸上咸咸的,代替了眼泪的味道。
在这片大海之下,不知淹埋着多少人的归宿。容海镇一百多年的祖祖辈辈,大多数都沉睡于这片海。只有个别有信仰的人家,选择将过世的亲人埋葬于镇子的陵园里。
这一刻,这海竟变得有些陌生,否不禁向前走了几步。
如果说大海是一切生命的起源,那海水是否可以将灵魂洗涤?到底是海里的什么可怕物质造就了人类的虚伪皮囊,使人与人之间从没有坦诚相待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