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殿内的角落里,一个影子一般弯腰塌肩垂手而立之人,也是豁然地抬头望去。
奴酋本人更是眼如电芒般,紧紧地盯住了这个语惊四座的小兔崽子。
黄重真瞬间感觉就像被一条毒蛇给盯上了,全身的汗毛都紧张地倒竖起来,却依然一脸无惧地回望着他,不卑不亢,无悲无喜。
许久,他的眼神才一阵躲闪,装作在这场眼神的交锋中败下阵来,低下头抱拳说道:“海耶西性子耿直,言语粗鲁,还请大汗饶恕海耶西的冒犯之罪。”
奴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一些,说道:“你刚才说了什么?本汗没有听懂,请你再说一遍。”
“好话不说第二遍,不过重要的事情却必须说三遍,我只对大汗说两个字,那是一个地名,是山海关外一座正在加紧修建的小小军城,主持之人是孙承宗麾下一个叫做袁崇焕的无名小卒,或许确实不被大汗放在眼里吧……”
就连黄重真都觉得自己确实挺墨迹的,中年道人越听便越是心惊,奴酋强行按讷住了心中的怒火,沉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我们的斥候早已探明了明军的动向,那座所谓的军城,其实就是早先被我女真大军所摧毁的一座废城。
距山海关约两百里地,是狗明军试图扎在所谓的辽西走廊上的一颗钉子,妄图让我强大的女真族感受到切肤之痛。
对此,大汗势必也是心知肚明的,只是被左右蒙蔽了双眼,没有意识到那座小小军城的重要意义罢了……”
这番诛心之言,就连那个站在角落里充当影子的人都听不下去了,蓦然戟指喝道:“大汗问话,何故婆婆妈妈?还不快说!”
黄重真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这才一脸严肃地望向奴酋,一字一顿地说道:“那座小小的军城,便叫做——宁远,宁远,宁远。”
中年道人即便是已经猜到了这个地方,但亲眼看着面前的那个少年重复了三遍,乃至亲耳听见了这两个字,原本平静无波的心中,还是禁不住涌起了惊涛骇浪,只好装作并不关心那样,再次闭目养神。
但在黄重真的余光之中,这分明便是一种欲盖弥彰。
他敏锐的感官还分明感觉到,那个影子一般的瘦高身躯轻轻一颤,强行按讷住了心中的喜悦,不再作声。
至于帘外的那位公公,早已惊得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
唯独奴酋,不愧几经风浪的当世枭雄,竟迅速地冷静了下来,以一副轻笑的面孔盯着重真,道:“汝何出此言?”
黄重真将长矛重重地顿在地上,颇为困难地单膝跪地,道:“大汗果然英明,这便看出了海耶西的心思。没错,海耶西并不满足于抚顺关的渺小。
因此,海耶西谨代表昔日的海西族叶赫部三百余族人,向女真一族伟大的天命之汗请战——海耶西与族中所有可战之人,皆愿跟随大汗,出征宁远。”
“呃?”奴酋一愣,便一挑剑眉道,“哦?”
黄重真抬起头咧嘴笑道:“海耶西稚嫩的小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大汗。是的,若海耶西和族人于此战之中侥幸有功,便还请大汗不吝赏赐。”
“呵呵呵,那你想要什么赏赐啊?”奴酋终于好像被逗乐了。
帘外的那位公公也夜枭一般捂着嘴咕咕地笑起来,角落里的那个影子也迅速扯了一下嘴角,原先惊骇而又紧张的氛围,终于轻松起来。
唯独那个中年道人,依旧不动如山。
黄重真以长矛微一发力,便矫健地站了起来,嘻嘻笑道:“自然是搬到沈阳来和大汗一起居住,并让我和我的族人,全部成为真正的正黄旗旗人啦。”
“哈哈哈,你小子所求倒是甚大啊。”黄重真的宏大愿望,终于让多疑的奴酋彻底释然了,朗声大笑起来。
帘外的那位公公也轻声笑起来,暗道:“算你小子还有自知之明,否则的话,非但你小子要英年早逝,便连你那叶赫残部所有之人,尽皆不得善终。”
他所不知道的是,非但叶赫残部的女真族人差不多死光了,就连抚顺关也被一场大火烧成了断壁残垣。
不过,不是因为殿内那位天命之汗的怒火,而是因为心中腹诽的那个少年,南行之中一个简单而有效的计策。
稍顷,奴酋停止大笑,再次看向黄重真,这一次从上到下,看得仔仔细细。
但见这人即便年少,略显瘦削,却已足够撑起自己故意赏赐得大了一号的战服,握着的那杆祖传的精铁长矛,负重不轻,却浑然没有一丝疲惫的感觉。